阴暗、潮湿、逼仄的街角一隅,繁华的灯红酒绿渗透不进这样落魄的区域。
“咕噜。”
一个在寒冷冬夜依旧裹着粗布薄衣外加披着一件已然撕毁了一角披风的中年男子靠在墙角,毫不避讳地面的脏乱不堪大口地抿了下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烈酒。
可能是烈酒在胃里激燃起火辣辣的滋味,中年男子宛若死寂的眼眸里多了两三分灼热,他撇过头斜望向巷口出去的方向,河对岸上等居民区的几多喧嚣热闹被掠进视野当中。
无论是上等居民区还是劣等生存者的栖息地都是这座城市的生命力所在,缺一不可,这座城市是自陆地遭到侵蚀以来第七坐拔地而起的魏然浮空大城,人们称呼它为第七城:霍普城,寓意为——希望!
耳畔边渐渐响起了男女粗乱浑浊的喘息声,这是劣等区为了讨生存的女性充当起了同样来自劣等区的那些白日在洞窟里卖命而归男人们的发泄工具。幽暗的巷子一度成为了更加糟透了的场所,除了那位不合气氛的中年男人依然自顾自的把着酒,以及一个在身前抱着木箱的男孩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男孩貌似不是第一次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这里,他驾轻就熟的避开地面绊脚的垃圾堆和障碍物,瘦小的身体从小巷中间踏过,一面左顾右盼一面以恰当不会打搅到他人的音量叫唤着。
“要来点食物么,还剩下一半的鲱鱼罐头,刚过期三天的酸奶酪,哦对了对了,这是刚刚弄来的自热食品,听说在伊甸那边也很受欢迎呢。”
“要来点食物么……”
男孩一遍遍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句话,从巷头朝巷尾行进过去。
“哎呦,小虾米,你说你凭借着自己的身手从上等居民区弄来的食物足够养家糊口了,何必拿来兑换钱呢?”一个刚刚结束战斗的男人望见男孩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就是啊,吃吃喝喝,睡睡醒醒,一天天的过去多么逍遥自在啊,我要是有小虾米你这样的身手和胆量绝对不会去卖命,就这样醉生梦死的了此残生!”又一个男人颇有意境的对男孩说道,说完加快了俯冲的速度。
“小虾米,你都十四、五岁了吧,是时候尝尝鲜了,要不叔叔我今天替你买单?让你小子开开荤?”一位心有力而力不足的男人抽着半截长度不到的香烟看向男孩,笑嘻嘻的吐了个烟圈。
男孩克制着内心当中的一种不适感,他将内心对于此地的厌恶情绪掩盖的非常好,旁人只能从他天真的瞳眸里看到为了生活和某样希望而存留着的热诚。眼底波澜不起,仅仅展现着他所想呈现的人畜无害。
男孩拍散了烟圈,小大人的模样与巷子里男人们作着回应,“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叫夏米,不是虾米,还有啊,你们不买我的东西别叽叽喳喳像寒冬也不知道迁徙的麻雀似的在我耳朵边聒噪,烦死了。”男孩以想狠也狠不起来的口吻说起话来完全不会令男人们感到这是挑衅,仅仅如孩子间的玩笑话而已。
男人们忙活了一夜,提心吊胆,终于能在夜晚释放,所以他们也很欢迎男孩夏米这个“老朋友”为他们充当开心果。
“夏米,虾米,反正都差不多么。”
“对啊小虾米,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拿食物换钱以及同意虾米这个我们对你的爱称,我们大伙就凑钱把你的货全买了哦。”
男人们大多结束了战役,抽着烟与夏米逗乐。
夏米昂着头,不知道是不愿意透露执着金钱的原因还是不愿为“虾米”这个称呼妥协,无情地绕过了打趣他的男人们的身旁。
“嗒~”
很清脆的一声,随着一点新的火星子在幽暗的巷子里亮起让不少人察觉到了什么。
是那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结束了饮酒,一个空的铁罐子从他手中滚动到了路中间,他刚刚关合上了银亮色打火机的防风罩发出了轻轻的“嗒”的一声。中年男人正抽吸一卷崭新的香烟,而不是别人将要吸完剩下的烟头子。
空了酒的铁罐子凑巧的滚到了男孩夏米的脚边,夏米精明的双眼立即发现了什么至宝一样,他蹲下身取出一把小小的手电开启后照向了铁罐。
“呼。”
正靠在墙角休憩的的男人们借着夏米的手电灯光看清了铁罐的上面的商标,一时间萧瑟的冷空气被他们沉重的呼吸卷入肺里,他们眼底尽显某种奇特的异样,有讶异有怀疑有羡慕……还有的就是一种可怕的神色,那是贪婪,人性当中所谓驱使暴力行为的可怕元凶。
在地面被侵蚀的当下世界,贪婪横行霸道,肆意泛滥,这是被高扬着良序旗的帜政客们所批判的东西。
“大叔,这个空罐子我可以拿走吗?”夏米捡起铁罐子,用手擦拭去沾上了的一点点污渍,他很欣喜,因为这是上等居民区也要处于上层人士阶层才会购买的奢侈酒品,光是原装包装罐都可以卖个好价钱。
中年男人淡然地吸着烟,明明目光没有注视向夏米也令夏米感受到一种毛刺刺的奇怪感觉,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双眼注视着,身上的敝体外物皆形同虚设,一如被扒光了毛的绵羊。
中年男人迟钝了许久,点点头,没做声。
夏米收下了铁罐子,小心翼翼地抬起脚从中年男人平伸着挡住巷道的双脚上迈过,随后又是朝着中年男人鞠了个躬表示谢意后才离开,不自觉的,他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幽暗从身体上褪开,巷子外面的光烁沐浴在身上,光与暗将巷子与外界划分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只是道德的划分是否也可以如此草草界定呢?未可知。夏米的内心很是慌乱,他有点惭愧,懊悔自己打开手电灯光的举止。
“我真的太蠢了,好端端的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明明仅靠经验就可以判断出是个好货色的,或者带出巷子再看也行啊。”夏米焦灼地挠了挠长到遮住半边眼的头发,最后无奈地抱着木箱把拭了一下放在上面的昂贵酒品的铁罐子,深怀着对自己谴责之意盯向了刚刚走出的巷子。
巷子里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率先响起在夏米的耳边,接着是第二个动了,又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然后更多的人有所动作。夏米清楚的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暴露出来的与众不同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勾出了人性之下欲望的冲动。
“对不起。”夏米抱歉的低喃一声,抱着木箱跑开了,尽管他的耳朵里还回响着一众脚步声包围向一处的动静以及摩拳擦掌的筋骨活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