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休沐日,莫顾勋又该安安心心的去上朝。
早早地起床,用薄荷叶和盐清洗了牙齿,吃了些小一准备的早饭,就跑去上早朝了。
莫顾勋向来不是个勤劳的,等她到地方上朝的官员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
依然是没有国师上朝的一天。
等到容景过来,开始了今日的早朝。
礼部尚书举着笏牌走到大殿中央,“启禀皇上,礼部观天象察觉天有异象恐是灾像预警。”
“可有与国师商议?”容景穿着天地山河章纹的衣袍,头上冠冕上的流珠轻轻晃动。
“臣等未能寻着国师商议,先来启禀皇上,恐误了时机。”
容景轻轻“嗯。”了一声。
那人退回去,又走出一人举着笏牌,“启禀皇上,江北今年降雨增多,地方长官多次提及当地河堤,江南有些旱情不甚严重。请皇上拨银赈灾兴江北水利。”
听到要钱,户部的人就不同意了,连忙站出来,“启禀皇上,近年轻徭薄赋,国库银两不足以支撑到江北之地。”
莫顾勋看着那人一脸懵。
容景听过,抬眼看向她,见她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顿时明了。
抬头的瞬间视线对上容景探寻的目光,瞬间将事情明白了,工部没有主官,莫顾勋这个副官便是工部的最高长官。水利是工部的事,如此越过我直接报给皇上,是几个意思。
不由得有些上火。
“可还有事要奏?”
下边一片安静,“退朝。”
“退朝。”宋福海扯开嗓子喊叫。
“微臣恭送皇上。”朝堂上站着的所有人齐齐跪下。
容景走后,那些人才纷纷站起来往外走。莫顾勋紧跟着那人走出去,拦在那人前面。
“你什么意思?”
“见过大人,并无什么意思,只是觉着大人德不配位。”
看着这个比她爹年纪还大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德不配位?你了解我吗?妄自评论莽夫。”
那人被骂莽夫也气得不轻,带着气朝着她甩袖子,力气之大隔着衣裳都感觉到了疼,“看你年纪大先前尊敬你,你还给我整幺蛾子。”
“无知小儿,乳臭未干难堪大任。”
“老匹夫,我是无知小儿,你是什么,与无知小儿对骂,做无知小儿的下属。”
“老夫不与你计较,与你计较有辱斯文。”走的时候又用衣袖甩了一下她。
“老迂腐老顽固,噫,恶不恶心用袖子打我。”
莫顾勋扭头看着那人怒气冲冲的离开,嫌弃的拍着身上被打到的地方。
“大人,皇上召见。”宋福海静悄悄的出现在莫顾勋身后,把她给吓了一跳。
“劳烦公公带路。”
宋福海挂上笑,“大人跟咱家走。”
宋福海带着她绕过大殿,穿过一处花园,连着看了几座差不多的假山,弄的她有点转向。
“大人,等候片刻。”
“好。”莫顾勋笑笑,示意宋福海。
宋福海推门走进去,“皇上,莫大人在殿外等候。”
“传。”
宋福海又走出去,“大人,皇上召你进去。”
她迈开腿往里走,疑惑的回头看了眼站着不动的宋福海,也没多说话扭头进去了。
“臣参见皇上。”说着撩开衣袍前摆,单膝跪下。
“平身。”
她站起来不明所以看着容景,容景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心中发笑,话语也轻盈了几分,“江北水患,江南旱情,国脉安危尚不可知,待朕问了国师再作打算,若是国脉有危情,你年龄尚小又初任侍郎,旁人多有不满,到时朕会派你去治理国脉。”
“是……皇上可否带着臣一起见国师?”
“不可,且日后不可私下里见国师。”
“啊,为什么?”
“这是圣旨。”
“是。”莫顾勋兴趣缺缺的同意。
提起国师,终于是想起了为何初见莫顾勋之时就觉得那张脸甚是熟悉,莫顾勋与她长的是有几分相像,不过两人男女有别,怪不得初见之时只是觉着熟悉。
只是程风对她……唉,恐是见着莫顾勋也会晃神,会思及往事。
莫顾勋走后,容景自己去见了程风。
在离尘园里,程风一袭白衣坐在院内,身前摆放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摆放着各种茶具,程风素手端起一盏茶,放到嘴边浅浅的啜了口。
见着容景走来,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弯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容景身边就带着宋福海一人,宋福海识趣,每次容景见程风他都会在离尘园不远处等着,不会让容景找他时找不到,也不会当个碍事的。
“朕说过不用行礼。”
“皇上来此是为了国脉的事?”虽是疑问的意思,满脸却是肯定。
“国脉可有什么异动?”容景坐在矮桌一旁的高凳上。
“是有些异动,不过问题不是太大。”
“朕想让新晋的工部侍郎亲自去一趟。”
“可行。”
“你已经过了弱冠两年,该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程风坐下,纤长的手指扶上光洁的额头,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悦,“是老头子找皇上了?”
“你既然知道何必再这样呢。”
程风笑笑,笑得不屑笑得悲凉,“当时没有人愿意帮她一下,愿意帮我一下,我何必这样呢……”
“你在怨朕。”
“臣不敢。”
不是不怨而是不敢,容景明白程风的意思,这话说的没什么意思了,容景站起来,“朕走了。”
“臣恭送皇上。”
容景离开离尘园,径直回了御书房,看着桌上放着的一盅吃食,眉头轻轻皱眉,宋福海十分有眼色的朝着守门的小太监使眼色。
守门小太监连忙走过来跪在地上,“回禀皇上,蓝妃娘娘来过,奴才说皇上不在,娘娘放下吃食就走了。”
“下去吧。”
莫顾勋离开皇宫,无聊之余跑到了大街上玩耍。
一个人游走在街上,前方乱哄哄的围着一圈人,她站在外围远远地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被围着的是什么东西,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就感觉背后被人一使劲,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趴去。
一同被挤趴的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
莫顾勋就觉得脸上粘糊糊的,急忙撑着胳膊站起来,双手胡乱的胡啦脸上,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吓得一怔,刚反应过来准备离开时周围围上一队官兵,二话不说将那几个被挤到中间的人抓了起来,莫顾勋反抗着。
“你们抓错人了,我只是路过。”
“回去录个口供而已。”人群之中开出一条道来,一人双手负在身后向着莫顾勋走来。
“官差大人,我只是路过啊。”
“本官只是带你去大理寺问个话而已。”这人一袭黑袍,硬朗的脸庞呈现着健康的小麦色,不胖不瘦体型正常,给人一种健硕的感觉。
与莫顾勋说完话,走到案发现场,往身后一伸手,身后的跟班立马递上一副手套,戴上手套蹲在躺在地上的人旁边伸手掀开那人的衣裳,血淋淋的胸膛暴露出来,被隔离在外边远远围观的人纷纷吸了一口气,莫顾勋更是不敢直视,却又好奇的紧视线控制不住的往那边飘。
“记,刀伤数下,致命伤在心前,凶器是一根针。”站起来脱掉手套往身后一扔,身后跟着的人连忙接住。
“丞相府来人了吗,尸体不要就抬到大理寺去了。”
“我得儿啊,你怎么会……怎么会死了呢……罗大人,你一定要彻查,严惩凶手。”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看着尸体哭哭啼啼的。
“这是一定,丞相大人放心好了。”罗生朝着苏弘深浅浅的行了个礼。
大理寺直接受容景管辖,不受别人约束,所以罗生也不用看着苏弘深的脸色说话。
苏弘深指挥着家仆将小儿子的尸体抬到车上,坐上车走了。
“罗大人,我是工部侍郎莫顾勋。”
“哦,我说看你这么面熟呢。”罗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自己骑上马走了。
莫顾勋和那几个被挤进去的人一起被压着去了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先是被潦潦草草的问了几句,然后就被关起来了。
莫顾勋心中大写的拒绝,扒着监牢的门框,脑袋使劲往外挤,“我要见你家大人,工部侍郎见你家大人。”
“你这意思是说你是工部侍郎?”
“对,你应该听说了,此次中榜的有一个年纪不足弱冠的,就是我。”
“我家大人亲自去了现场,现在很累正在休息,需等到我家大人休息好才能见到,大人你先在这里休息片刻。”
“这里像是能休息的地方吗?”
“哪里不像?”
“你们的地盘你们说的算,让你家大人休息好快些过来,我生气了免不了跑到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参我一本,我这是来早了,应该等着你生气,到皇上那里参我一本。”罗生爽朗的笑两声,语气轻盈的调侃莫顾勋,完全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
“哈哈······说笑说笑,大人快些问完话好放我回府吃饭。”说人坏话当场被抓包,免不了一阵尴尬。
“这可不行,死的是丞相家的小公子,丞相压着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你出去啊。”
“你这话啥意思,人又不是我杀的。”
“别生气啊,又没说人是你杀的。”
“你想怎样,我要见皇上。”
“我能怎样,你也不想想,你是朝廷命官,捉拿你需要请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歇会呢。”
“那你放了我呀。”
“开门。”
身后的狱守拿出钥匙,打开关着莫顾勋的那间监牢的门。
莫顾勋走出来,整整自己的衣袍,“你知道要放我出来,干嘛还要把我关进去,真是。”
“丞相家的小公子不是好东西仇家多,可丞相也不是盖的,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通的。”
莫顾勋不由得发笑,“你这人说话好生有趣,我甚是喜欢。”
罗生也笑笑,“你说话也有趣,听着很熟悉。”
“和你聊天很开心啊,你要是管吃管住我今天就不走了。”
“管吃可以,管住就算了吧,你还想进去住一夜?”
两人同时笑起来,说这话走出去。身后留着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狱守,搞不清楚为何这二人突然这么的要好。
“你这人真搞笑,活脱脱一个段子手。”
罗生瞬间止住笑意,瞳孔不由得缩小,“你方才说什么?”
“你说话风趣······怎么了吗?”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在地上奔跑的不是马而是一个个的铁盒子,还有一种可以飞的大鸟,鸟肚子里能装人,把肚子里的人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一个地方。那里的男人不留长发,女人不缠小脚·····”
“这里的女人也不缠小脚。”
“说顺嘴了,呵呵。”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东西?”莫顾勋有些激动,在异国他乡听到别人说着自己熟悉的一切,免不了觉着亲切激动,却又在十分理智的情况下,不肯大意半分。
罗生见她一脸戒备的模样,不禁笑了,“我亲眼见过,你早干什么去了,都说了半天了你又在这里谨慎。”
“咱们真是老乡。”莫顾勋有些激动。
罗生也很激动拉着她的手,拉她往屋子里走,莫顾勋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被拉着的手,又很快的抬起头看了眼罗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就跟上了罗生的步伐。
坐下后,罗生倒了杯水放在她跟前,自己坐在一旁,“快跟我讲讲你的情况。”
“我是一名高中学生,过了斑马线就到学校了,过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了,我觉着应该是出车祸了,我在这里生活好几年了,一直没找到回去的办法,你呢。”
“我呀,我之前是一名警察,在出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我刚来没多久,这个大理寺卿可不是我自己考的,哈哈。”
两人又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和到了这里以后的事情。
“罗叔,我来皇城就是听说国师厉害,有什么异能说不准可以帮咱们回去,你有没有可以回去的方法?”莫顾勋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罗生摇摇头,“没有。”
“你没有找过吗,你不想回去吗,你不想念家人吗?”莫顾勋一脸疑问。
罗生神情落寞,“我回不去了,连身体都没有,回去就是孤魂野鬼而已······若是你能回去······算了不要打扰他们了。”
“对不起啊······”
“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已经没事了。”
“罗叔,咱们是老乡,往后我肯定会经常找你,你可别嫌我烦啊。”她笑嘻嘻的看着罗生。
“不会,我一人也是无聊,你常来找我,我请你喝酒吃肉。”
“吃肉可以,喝酒就算了吧,哈哈。”
莫顾勋留在大理寺吃了顿饭才离开。
此后数日,都不太稀罕程风了,也不央着程风把她搭线介绍给国师认识,只要她没事就跑去大理寺找罗生,两人虽有年龄上的差距,却相谈甚欢,每每她来,罗生都要招待她吃了饭再走,如此一来大理寺又多养了一个闲人。
这日,上过早朝,莫顾勋回到府上准备处理好手上的那点事就去大理寺玩耍一番,程风蹭蹭的跑到她的书房里,仙气飘飘的往她书桌上一坐,“近些时日你怎么不找我?”
看着桌子上的白衣少年郎,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忙打马虎眼企图掩盖了对程风不上心的缘故,“这不是忙嘛,而且最近新认识了一个人多说了几句。”
“也不说见国师了······”
“这真是天地良心,我特别想见国师,前些天我还央着皇上带我见上一见,不仅没有同意,还下令不许我私下里见国师。”
程风面色冷峻,不许她见我,是怕我想起以儿,是怕我怀恨在心。
“程风?程风,你怎么了?”
“无事。”勉强笑笑。
“一会我带你去见见那个有趣的人吧,嗯?”
“可以。”
瞅了眼程风,见他淡漠的样子,不以为意的呶呶嘴,程风就是这样,从初见他起就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当然了自己也没好到那里去,只是人家长得好看,自己就比不上了,还是多笑笑的好。
处理了工部那点琐碎的事务,带着程风去了大理寺。
远远地看见罗生,挥着手叫喊,“罗叔,看这里。”
罗生正在给手底下的人交代案子,扭头看了一眼莫顾勋,又扭回来了。莫顾勋走过来他还没交代好。
莫顾勋朝着程风笑笑,笑意中夹杂着几分尴尬。
“他叫罗生,是大理寺卿。”
罗生交代好,转过身来看着程风,满脸探寻的意味,脸上轻轻的带上笑意。
“他是国师的副手,叫程风。”
原本还挂着一丝微笑的罗生,瞬间拉下脸来,“国师副手?”
莫顾勋笑着向罗生解释,“老土了吧,下一任国师就是他。”
“下一任国师。”罗生阴阳怪调的复述了一下。
程风一张脸平平静静的,丝毫没有因为罗生的而改变,“罗大人好,在下程风。”
看不出程风的意思,罗生不怎么愿意理他,自己掉头先走了,莫顾勋也是觉着这个见面的场景很是尴尬,“程风,不要介意啊,罗叔平时挺好的,今天应该是案子没处理好火大,呵呵。”
程风完全不在意罗生的行为,他自己平静的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事物能让他上火了。
“无事。”
既然说了没事,她也不想自找没趣,打着马虎就这样过去了。
三人坐下,面前摆着一张矮桌,程风和罗生对坐着,莫顾勋夹在中间,每人跟前摆着一盏茶水,桌子中间还放着一只茶壶。看着这尴尬的场面,莫顾勋很想暖一下场,奈何能力不够,只好喝水缓解尴尬。
水喝得多了,代谢的快,没多久就来了尿意,“我去趟茅厕。”
待到她走了,程风仍旧怡然自得的端起茶盏,罗生忽的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为何要坑瞒她?”
程风低垂眼眸看着抓着自己的罗生的手,脸色淡漠的厉害,“我没有坑瞒她,初见之时我就说过我是国师,她不相信。”
“你这意思还怨不得你了。”罗生松开手,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随你,我也不怕你怨。”
这些天相处,罗生也大致了解了莫顾勋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拿不清程风说的是不是真的,态度却是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