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比自己大九个月,居然和自己同时初中毕业考上高中?于跃在旁边听得傻掉了,不时用纸巾擦拭着眼泪。
警察在向他们解释,你们并不是合法夫妻,你涉嫌买卖婚姻,她生育这个孩子的时候还未满十八岁,你们的孩子是非婚生子……
他只是在对比着自己的人生轨迹,他们同时初中毕业考上高中,两千公里外西部农村的刘莉很草率的放弃了来之不易的进一步受教育的机会。而自己父母确定自己考上松江二中的时候,是何等欣喜若狂?正好自己的生日也在暑假,左邻右舍家长带着自己孩子来讨长寿面吃,父母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欢迎来吃,来者不拒。结果那个周日,他一次又一次地往返镇上,去买排骨和长寿面和调味品,那一天他家里下掉了六七十碗长寿碗面。他成了人家父母的标杆:你也要和人家一样争气哦,争取考松江二中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考取松江二中是60%的实力,40%的运气。
十六岁十七岁,刘莉被迫辍学,在家操持家务照顾长辈,甚至被陌生的男人强迫着生下孩子。自己住宿在松江二中最美的校园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同窗一起携手走过花季雨季,虽然读书辛苦又竞争激烈,但是校园生活多姿多彩又积极愉快。个别在两性关系上开窍早的同学也开始谈恋爱了,但那也只是小部分。每一个周末回去父母也会很欣慰,长大了,儿子长大了。
十八岁成年了高考了,大家依依惜别母校,各自迈向了更高一级的学府。他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去另一座城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是为了追求自己心仪的学校和专业。而刘莉逃离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乡,是不堪忍受买卖婚姻男人的虐待。
二十岁,恋爱了,昏头了,出大事了。所幸女方长辈宽容他了,自己父母也接受了,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两个月的暑假打工。
他活到二十岁,在他看来读高中、读大学、谈恋爱,这些非常顺理成章人成长的步骤,而对眼前的刘莉,就好像一座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原来一个人出生的家庭,成长的地域,居然会让人的人生轨迹产生如此巨大的差距
【相约星期二】
这星期于跃是早班,晚上他和娘舅乘着地铁来到上海展览中心,参与上海书展。每年八月的上海书展历时一个星期,闭幕式都是星期二,星期二晚上会有一个“相约星期二”闭幕式活动。
他们一起漫步在迷宫似的的上海展览中心,徜徉在书海中,他向娘舅诉说起白天的见闻。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刘莉初中毕业前的成长轨迹和你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她的家庭情况,她现在和你一样在菁菁校园中海绵吸水地成长着?”娘舅说。
“是的,同为中国人。两千公里以外的同龄人,居然是这样的人生轨迹,让人唏嘘不已”,于跃说。
“是啊!小时候哥哥损你‘乡下人’,不会拉小提琴,不会欣赏音乐会,不会摆弄刀叉。是因为他比你聪明还是努力?只是他成长于上海中心城区,家门口正好有少年宫、有音乐厅、有西餐厅啊!而作为娘舅,我是尽量让外甥在暑假里也能够接受这方面的熏陶”,娘舅说。
“是啊!整个上海地域之间的差距还很大。陈怡看到我这个来自松江二中的男生,轻松自如得自由泳100米,流利顺畅得和外教对话。她高中毕业前,从没有下过水,从没有听过音乐会,甚至连火车都没乘过。然后她‘女追男,隔重纱’,她很向往松江的青山绿水,十鹿九回头的松江。其实松江不也是郊区农村嘛!”于跃说。
“相比来说,崇明还是比松江更落后一些的。你们年纪还轻,中国真的很大,整个中国贫困落后地区的农村是什么情况,真的是你们是无法想象的”,娘舅说。
“我当然知道啦!小时候暑假住在你们家里,我都能感受到上海农村和市区的差距。哥哥是孙子,我是外孙,为什么我们不一样?生活从来不公平啊!”于跃说。
“但是‘上帝关了门,又开了窗’啊!你就是从小各方面比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考取的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哥哥之上。陈怡也是啊!”娘舅说。
“所以,好好读书是出生在落后地区的孩子唯一的一条出路啊!更是一条人生捷径啊!”他说。
“还有父母的眼界和见识,一定程度上也会决定孩子的未来啊!那天你突然之间来找到我,我和姐姐大致说了你的情况,可能是更年期的关系吧!你妈妈是成天成天茶饭不思啊!她要愁死了,这孩子一个字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个人就这样子把这件人生大事决定好了?”娘舅说。
“我说姐姐啊,姐姐,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我觉得情况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吧!还好这小子是先找到了我,如果他回家的话,以姐夫耿直的性子,真的要大发雷霆被他一顿臭骂,你们父子又要杠上了。在我娘舅中年男性眼里,看到的是一个直面自己错误,勇于承担后果,敢做敢当的年轻人啊!他在认真得追求自己的幸福,他沉浸在热恋中,他活得如此朝气如此激情。我是他的娘舅,让我去说教甚至打压,我真的不舍得。这是多浪漫的初恋,多美好的青春啊!哎!我二十岁时干啥去了?哎!那个特殊的年代,二十岁我大学还没上呢!”娘舅继续说。
“哈!到底还是娘舅懂我,娘舅对我好,其实这样的劳动改造还是挺开心的咧!”,他说。
“是吧!我们去了一次崇明以后,彼此都接受了,你也放心了吧!每天晚上看你和姑娘打完电话,在楼下嘴角上扬步履轻快吹着口哨走回来,瞧瞧这傻乎乎的热恋样子。我也在莞尔,小子长大了,他会读书、能泡妞、会工作、能家务,啧啧啧!话说这儿子还真的被姐姐姐夫养到了呢!我怎么养不到呢?”娘舅说。
“啊?原来娘舅一直在阳台偷窥我啊?我每天晚上都出去打IC电话都被你看出来啦?”,他脸红了。
“有点良心好吧!我哪有偷窥啊!我是正大光明得观察,毕竟你是劳改犯啊!你娘把你交给我了,我总得把你改造好吧!”娘舅说。
“好了啦!我知道啦!好好读书,好好恋爱,好好成长”,他说。
“行吧!二十年了,娘舅见证了你从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到意气纷发的男青年这一路的成长。如今你恋爱了,牵手了,双方长辈都认可了。娘舅还憧憬着你们修成正果的那一天,哥哥来做你的伴郎,我来做你们的证婚人呢!小子,你们可要争气噢!”娘舅说。
“好,一言为定。哥哥做伴郎,娘舅来做证婚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