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岳父叙述自己这样的一番感受,我听到也是很不好意思。我们第一次去崇明做完手术后,我们就一直呆在她的闺房里黏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连吃饭都是我给她端上楼去,我就像在照顾坐月子(其实就是坐月子)。那天下午我们又午睡了,可能前几天太累了,可能手术后人太虚弱,我们同床睡了很久,睡得很香。长辈们打开门偷看我们酣畅淋漓的睡相,她穿着长袖长裤,我只穿一条内裤,她紧紧地依偎着我睡着。
“一开始丫头突然之间带回这么个混账小子,我真的是被她气死了。但是冷静下来想想,事情已经出了,他们能一起商量着用最妥善的方法去应对了。这小子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来面对我们,来负荆请罪了,毕竟是我养的女儿啊!我18年的耳濡目染,她选的男孩子总算没让我失望”,岳父说。
“你看看,他们睡得挺好的,两天前刚到家时那么狼狈。现在眉心舒展多了,气色也好了,如果你盛怒之下把这小子赶走了,你女儿也要跟着去上吊了”,岳母说。
“啧啧!这小子身材还真不错,体毛还挺浓密的。人很聪明,人品也好。松江二中毕业的男生,像不像韩寒?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岳父说。
“这么说,你还真的看上人家了?把他当女婿看了?”岳母说。
“不是我看上人家了?是你女儿死心塌地地看上人家了,非他不嫁了。我们如果不松这个口把这小子留下来这样善待着他,这两个年轻人不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呢?我也怕失去自己女儿啊!那年,隔壁村的刘家丫头失身怀孕了,男方长辈不接受她,她回到家又被自己父母狠狠地中伤,一钻牛角尖居然跳河了,一个20岁的女青年就这么没了,一家人到现悔得肠子都青了!好好地把孩子打了养好身体,再找别人就是了,一个崇明岛还不容不下这么一个刘家丫头吗?”,岳父说。
“是吧!女方那家人家也认死理了,气得疯了。娘舅和哥哥们当晚拿着遗像去男方家闹得不可开交。虽然婚事还没办,但是丫头既然跟了你们就是你们家人了,你们当初好好接受了,好好办婚事不就成了?现在被你们逼得一尸两命,我们娘舅和哥哥咽不下这口气,即使她已经死了,你们必须给她一个名分。我们遗体必须要抬到你们男方家来,按照你们家媳妇的一套礼数办丧事,你儿子已经是丧偶,他必须亲手把遗体抬进自己家。你们如果不答应,我们就法庭上见。那一晚大家几度争执不下,惊动村干部出头调解,男方家也怕事态扩大,终于在天亮后把遗体抬进自己家。这男青年三天前还在憧憬着新郎,居然就抬着丫头的遗体回家了?七八年过去了,他已经三十出头了,一直没结婚,这家人家把人家姑娘逼得一尸两命,亲戚们都对他们很冷淡,谁家姑娘还敢进他们家门”,岳母说。
“事过境迁看看,男方父母是做得真不好,女方父母也是,既成事实了,双方都退一步好好商量着办婚事就行了。居然活生生地把一件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啊!断送了两个年轻人的前程。我们这么做也是被孩子们逼上梁山啊!你说,男方长辈会是什么态度?会满意我们吗?他们也许还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岳父说。
“事情过后,大家才慢慢看明白,两个年轻人是自己谈的,有了孩子就是要准备结婚的。其实当时双方长辈也没有死命地拆散他们,40%是误会,60%要面子端架子吧?男方长辈说,哪有姑娘大了肚子来逼婚的?你先回去让你父母来说说清楚。那女方长辈想我们已经吃亏了,哪有女方倒过来求着男方要过门的?你们男方懂不懂礼数?你总要找人好好上门提亲,下聘礼订日子吧!当时双方长辈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先低头,就把一口气就狠狠地出在自己孩子头上,女青年就这么想不开跳河没了?”,岳母说。
“所以,我陈老师堂堂的教导主任,不也向这毛头小子低头了,求人家接受吗?我也是很要面子的,人有的时候宁弯勿折啊”,岳父说。
“这丫头还在你学校上过学吧?你教过她吗?如果当时她父母肯来求你陈老师出面,好好和男方去谈婚事,没准你还能促成一桩好事呢”,岳母说。
“在我们学校上学的,但我对她没任何印象。这丫头刚刚二十岁还是孩子啊!双方长辈是中年人,心里是希望他们好好结婚生子的。但是都是死要面子,谁也不肯先低头,谁能想到女青年心里这么脆弱?也许怀孕的女青年身体激素的变化,心理波动很大,很容易钻牛角尖的。所以这小子来都来了,我怎么敢赶走他呢?如果我一气之下把他赶走了,他第一次来崇明,这崇明话这小子是完完全全地听不懂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有个什么闪失,他父母来问我要人怎么办?而且这小子自己说的,他父母三十来岁时曾经事故夭折过一双儿女。如果这小子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两家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差不多啊!我们绝不是高攀人家,何况我也很快要提拔了”,岳父说。
“人家长辈又未必会这么认为”,岳母说。
“人家真的不接受,你拿刀子对着人家也没用啊!我们也只能顾眼下了,年轻人的分分合合,谁又说得清?”岳父说。
“那岂不便宜了这小子?”,岳母说。
“所以,我们不是让他写保证书了嘛!这小子现在还蛮听你女儿话的,你女儿蛮治得住他。毕竟是男孩子,年纪又比我们小,他现在对你女儿言听计从呢”,岳父说。
“他现在还是毛头小伙啊!过几年他翅膀长硬了呢?”岳母说。
“不念过去,不惧未来呗!没准过了几年还是我们看不上他呢?崇明岛1200平方公里,还容不下我们丫头安居乐业吗?”岳父说。
“哎!说到底,还是我们女孩子吃亏”,岳母说。
“好啦!如果我不松口,她再给我带个东北人或西北人回来,我们松不松口?眼下读书的这几年,有这个小子陪着她,我就不用担心丫头碰到渣男,遭遇情场老手了。今后工作了,如果他们还能在一起,让她在松江安定下来,总是比在岛上好”,岳父说。
“但愿他们能结为夫妻把。所以,我们现在要对这小子好点,我们还需要他说服对方长辈,好好接受我们呢?”岳母说。
“你总算想明白了?晚上下点大排面吧!正好这小子生日,二十岁也是个大生日啊!不定人家父母也惦记这宝贝儿子呢!反正吃什么都是吃,我想这个生日他一生都会刻骨铭心,对他意义太大了”,岳父说。
“哎……我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丫头长这么大还从没挂过盐水,做过手术,一下子就受了这多苦?就被他这么轻松地蒙混过关了?”,岳母说。
“以德报怨吧!没准过两年我就是校领导了,我丢不起这个脸啊!丫头也要做人啊!这小子毕竟还年轻,还蛮能哭的,我们说他一次他对我们哭一次,哭得那么情真意切。晚上给他吃大排面,估计他又会当着我们面梨花带雨了。哎!但愿这小子的父母拎得清吧!”,岳父说。
“虽然不是痛在他身上,毕竟对他也是很大的打击吧!哎……人和人的缘分吧!那天我端给他那碗面吃,他一边掉眼泪一边吃,我实在不忍心去中伤他,如果不是出这事,我还真的喜欢这小子”,岳母说。
“也是小子的本事,就是有本事让人家真心喜欢他,你怎么养不出这样的儿子”,岳父说。
“你就是喜欢英气斯文,能写一手好字的男孩子,这小子这手字绝对是在你之上啊!他现在不就是我们半个儿子吗?”岳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