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菀在常家时就已错过了元宵节里头的灯会,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可惜。
窗外的风吹得有些大,都听得见院中那颗树的响动,一声一声,扰得陈毓菀毫无睡意。
听着身旁阿云均匀的呼吸声,陈毓菀心里有些无奈。今天阿云出去了一趟,出去时满怀期待,眼中都带着光,可一回来之后阿云就开始沉默。
心中烦躁,陈毓菀起身穿上鞋子打算出去转转。
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冬天的恶意,陈毓菀冷得抖了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在院中的小石凳上坐了下来。
凛冽的风让她更加清醒,抬头看向那被遮住一半,若隐若现的月亮,脚轻轻地晃着。
家人的脸一个个在月亮上出现,她好像看到了消瘦了的父兄,看到了柔弱的母亲。
陈毓菀突然愣住了,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即脸竟然然红了起来。
她居然看到了沈熠!
反应过来后的陈毓菀有些气恼,顾不上心里那点甜蜜,她强制自己不要去想有的没的。
又是一阵风,这回吹得陈毓菀脸有些疼,跟细针扎似的,也吹散了心里的那些旖旎。
侧面的门被人打开了,是巧燕。
巧燕只穿了一件单衣,她一步一步向陈毓菀走过来,好似感觉不到冷。
陈毓菀让出了小石凳的一边,朝巧燕努了努嘴,示意她坐下。
巧燕没说话,直接坐了下来。
“大晚上不睡觉,你可真行!”巧燕语带讥诮。
陈毓菀耸了耸肩:“睡不着啊,难道你不是吗?”看着巧燕的眼神带着笑。
巧燕直接翻了个白眼:“被你吵醒的。”
陈毓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巧燕转过头:“你不好奇吗,阿云为什么会有这些改变?”
陈毓菀有些意外,毕竟巧燕不是这样多管闲事的人,她问:“你知道?”
巧燕笑了,笑得有些狂,疤痕在黑夜下隐藏了,陈毓菀恍惚觉得她仿佛还是那个艳若桃李的少女。
“说实话,你真的让人讨厌。”巧燕撇了撇嘴,“你有好的家世,有好的教养,就算是做了丫鬟,受了折辱,你还是那样挺着脊背。反观我们,诚惶诚恐,这样的我们跟你一比,不过都是些陪衬!”
陈毓菀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必进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巧燕也却是是这样的表现。
巧燕继续说道:“人都是有自己在乎的东西的,就看你找到了没有。在你夺走别人在意的人的目光时,你已经是障碍了!”
一番话出来,二人都沉默了,院子里只剩着树枝摇摆的声音,孤寂而又冷落。
蓦地,陈毓菀笑了,像是苦笑,喃喃道:“是这样啊!”
不过也就一瞬间,陈毓菀收回了笑,认真的看着巧燕:“人这辈子都在和别人比较。我家境好,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也就是个丫鬟,但比较真的是件累人的事。别人的人生终究不是自己的,我无法理解你的处境,就像你无法理解我的处境。”
扭过头,陈毓菀看向月亮:“巧燕,在这个地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巧燕刚刚还有神的眼光一下子暗淡,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一言不发。
庭院中二人的影子在月光的倒影下紧紧相靠……
另一边,沈熠还在灯下立着,身上也只披着一件玄色大氅。
想了想,沈熠下了决心,走到书案边展信提笔,皱着眉开始写,改改停停,一封信写了好长时间。
“咚咚咚——”
接着就门被推开的声音,孙雄鬼头鬼脑的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对上沈熠的眼神,孙雄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老大,还没睡呢?”
反手关上门,一路小跑的溜到沈熠旁边,笑嘻嘻地说:“老大,写什么呢?”
沈熠有些无奈,扶额道:“给都督写信,让他知道陈家的案子。”
又看了看裹得厚实,衣着齐整孙雄,显然,这是有备而来的,道:“你大晚上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孙隆看着沈熠洞察一切的眼光,有些心虚,微微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道:“老大,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熠:“……”
看着孙雄一副难为的表情,心里有些纳闷,干脆放下手里的笔,道:“说。”
孙雄:“你不是让我去查陈姑娘那天为何会出现在那儿吗……就是,那个常清远点的。”
沈熠眼中寒光闪过,直直地盯着孙雄。
孙雄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说:“常清远应该和陈姑娘挺熟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在自己卧室里养伤……”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气势也越来越弱。
沈熠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冷飕飕的眼刀全往孙雄等身上刺去。
霎时间,孙雄坐立难安,心中不断为自己哀嚎。面上强笑着:“老大,这常清远虽说长得好但只是个太监,没事,陈姑娘不会看上他的,况且他也成不了亲,只能挑个对……食……”
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孙雄梗着脖子说:“而且,常清远身世有问题。”
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放就跑了出去。
“老大,你自己看看啊!”
沈熠:“……”
黑着一张脸,沈熠打开了桌上的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放下纸的沈熠眼中情绪莫测,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出神,而嘴边则勾起了一抹笑,灯下的沈熠更显得耀眼。
起身将案上的信放进了信封,沈熠打开窗户,对着夜空吹了一声哨。
不一会儿,一只信鸽落了下来,在窗头扑腾。
几下将信件绑上鸽子腿,沈熠放飞了信鸽,望着鸽子在夜幕中远去。
沈熠也不知今日的行为会招致怎样的后果,可摆在眼前的也唯有这条路了。
这几日,沈熠脑中总是浮现出陈毓菀满身是血的模样,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走到床头,沈熠眯着眼摩挲着手中拿起的刀,缓缓握紧,眯着的眼爆出杀气。
那些人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和衣躺到床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眠。沈熠将那把镶着金饰的刀抱在怀里,心里安定了许多,恍惚中也不知何时入的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