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火花爆裂开来,顺带着巨大的鸣响与哀号,数不清因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声交杂在一块儿。
一阵天旋地转,刹那间我的视野仿佛与毛线球般纠缠、旋转、扭曲,颊边感到细微的刺痛,一道飞速射来的子弹和我相擦而去。
“哦!老天,巴里特!你他娘的再这样分心下去你的那条小命不管死几次都不够!所以!现在!赶紧去醒醒你那个猪脑袋瓜!”
我脑袋里一片混沌,但还是条件反射性地诺诺应道:“是的,长官。”
等等,那是我的名字吗?
我看见一切的画面开始分崩离析,看不见有关于军服上的任何细节,军徽在视网膜里怪诞扭曲成一片,彷佛怪物的爪牙异动,冰冷的黑暗蠕虫似的爬到我身上,我愣愣的任由其淹没。
梦醒了。
......
疼痛如火般烧到了他的脸颊,把他从荒诞的梦中拉回到残酷的现实里,男人粗壮油腻的手正篡着他的领子,浓厚酒精的恶臭熏得他两眼昏沉,女人哭喊的嗓子里亦是夹着无助慌乱。
他亦是顺着地心引力歪着头,脚下空荡荡如同秋千一样荡来荡去。
害怕,但绝非畏惧。
营养不良的身体使得这一切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根竹竿插在泥土上,抽长的身高使得男人都必須拎着他高举过顶才堪堪让其脚悬在空中。
失重感油然而生。
在拳头即将把他送回到黑暗中之前,堪堪悬停在了他的鼻尖处。
这并不是说女人的哭喊有起到什么作用,而是男人突然改变了想法之类的。
“妈的。”他恍惚间听到了男人粗鄙的脏话,可被勒住的衣领使他吸不进空气,他涨红了脸,听见了心脏在噗通搏动,声音大到好似近在耳旁。
他的双腿晃荡的弧度因此变小......
“听见了吗!?婊子。”
陌生的语言如此听来令人抓狂......
他艰难地抬头。
“一个月后要是你们交不出来......”男人拧笑:“你的杂种会在路上乞讨,为我们贡献掉最后一点价值,而妳也只剩下被套进麻袋里,丢海中喂鱼这个选项了。”
女人发出了一道尖叫声。
她的头发被粗暴地拉了起来,横涕泗流,双手徒劳地拉住自己的头发,直到他看见了纠结在一块的发丝根根断裂。
“不!求你了!”她哭喊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哭泣,接着被重重的甩在地上晕了过去。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实际上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到现在状况都还搞不清楚。
“听着,小子。”男人转头说到,“我已经不指望这个臭婊子是否能还清债务了。”
说完他嫌恶地呸了一声。
“但是规矩就是这样,企鹅人规定无力偿还的人就是要下海喂鱼,而你即使幸运的逃过一劫,下半生也注定要和乞讨相伴了。”
或许男人什么都没说,或许男人并没有准备要给他什么机会,又或许男人讲的一切后果猜想都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废话。
但他就是好像听懂了一点什么,表现的就像是拼命抓住浮木的受难者,于是他从又干又渴的喉咙里拼命的挤出了嘶哑的声音。
“我叫杰克。”他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从轰隆一片的脑袋里找出的片段,杰克的手无力的耸拉下去。
“哈?”男人顿了顿,发出了一个代表疑问的气音,接着笑道:“你很确实很聪明,懂得我的暗示,要知道,我曾向每个讨债的人这样说过,但他们都只顾着逃跑,而你,也只有你听懂了我的暗示。”
“亚摩斯,我们该走了!还记得吗?咱们就是来这里提个醒而已。”亚摩斯的同伙,也就是刚刚抓起那女人头发的壮汉不耐的冲着他这里叫喊,他的手掌已经握在这扇生锈铁门的手把上了。
“闭上你的臭嘴考尔比!”亚摩斯臭嘴回道,“你难道没看到我还在忙吗?”
“我只看到你拎着一个小子不知道在干嘛。”考尔比用同样的声量应答道。
“天哪——考尔比,这也许会是我们的助力,又或者是拖油瓶,也有可能是我们发财的关键之一。”男人说,他紧盯着杰克的瞳孔,用着缓慢且具有条理节奏的声调。
他扬起了一个不寒而栗的笑容:“你说是吧?杰克?既然你报出了你的名字......”
杰克咳嗽了几下,被扔到一块铺着布块的弹簧沙发上,他竭力地呼吸着空气,发出类似嘶嘶的漏风声。
“那也是我唯一的机会。”杰克的声音依然听起来懦懦的,而当他低着头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这只会让人更加的恼火。
亚摩斯露出了一个笑容,“很好,既然你也知道了,那么这会让一切变得简单很多———”
“一切照旧,一个月后如果这件事成了,所有欠下的钱我和考尔比会帮你还债,那么你就可以带着你的母亲离开这个地方。”
杰克缓慢的点了一下头,视线紧紧的盯着地板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可悲女人身上,在等到了杰克点头后,才又接着说。
“给你个提醒,如果那个女毒虫依然深陷在毒瘾中不可自拔,你迟早也会继续欠钱,不过往好处想想看,起码能够暂时喘上好一阵子不是吗?”
“......你们要我做什么?能现在告诉我吗?反正我现在别无选择.........”
“快点!”考尔比大吼。
“做你最熟悉的事情,一个月后行动开始的前一天我们会告诉你全部计划,你只需要好好照做就好了。”
杰克沉默着将女人扶到了沙发上,亚摩斯与他的同伙甩门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声音,临走前,男人的语气和眼神彷佛都在说着‘你别无选择’。
哦,是的,他确实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他固执的要待在母亲身边的话。
......
...
沙沙的铅笔画在纸上,组成一个又一个英文字母,杰克颤抖的手指依然推动着笔尖在记事本上落下了话。
‘9/1’
‘今天讨债人找上了门,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我曾经写过的梦。’
‘梦里我成为了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可以被关心的人。’
‘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现在的生活会让我怀念穿越前的日子,充足的食物......安全的环境...’
‘我想我大概忘了自己过去的名字,只记得自己叫杰克内皮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