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扇子?”周阔大步迈入水墨坊,却见整个门面里只剩下云岚一人在清扫着地板。
“人呢?”
“今天收入不错,工人们都有些累。我让他们提前回去了。”云岚整理好衣裳,端端坐在凳子上。
斜阳西下,从门槛便撒下,照在云岚的荷风裙摆边,润成一抹蛋黄。
“岚姐?怎么了这是?”周阔靠近,有些害怕此时她的气场。就像曾经那个威震破晓城的独孤女子一般,孤傲群芳。
“小山让你去警告那些人了?”
“额,是。”对拥有鹰眼般的猎手千万别隐瞒,因为你的整个不自然表现都会成为怀疑单位。
“是你告诉他关于‘息’的事情的?还把一些身法秘籍交给了他?”
“是我。”周阔已经清楚,这个姐姐很给力,也很护短。
只是正当他沉迷于云小山在炮火连天的世界中,被姐姐全方位保护的脑补画面中时,云岚突然道——
“我不管你曾经对小山说过什么,但我警告你:倘若某一天他涉足了一些身为一个普通人不该涉足的领域,以身犯险。”云岚眼神凌厉:“你,就跟着他一块去吧!”
没等周阔反应,三阵钻风划着他脸颊生疼。
咻!
三把剑刃毫无保留地从云岚身后同时冒出,无死角地将他三个方向的衣服刮开。
唯独留下他诧异双眼。
“你,已经可以……”
“倘若不是为了照顾弟弟……我说的话,你能听懂?”云岚起身,遮起右边半张脸,脑后的发髻有些散乱。
“虽然你告诉了他‘息的存在,但倘若因此……’”
“我明白。”周阔立正,拍拍胸脯拉到心口处:“我把云小山带上的道,我就陪着他一同走到黑。”
“呵呵,”云岚万千风情,眯眼一笑,让周阔看得有些痴迷。“准备走了?”
“嗯,边境已经在催促了。你不准备……”
“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低级猎人罢了。你们这些高级玩家的聚会,我去算什么回事儿?”云岚起身展开抹布,擦拭起桌凳。
“也好,”周阔尴尬一笑:“那就代我招呼一声云小山。哥们把那个离家少爷揍了一顿,让他之后小心。”
“好……”
看着那大步流行的少年,云岚喃喃道:“若是你能活着,或许还真的可以和小山一起去见证这世界。只可惜,他本来的平静生活,让你们这些哥们儿给打破了……”
……
“姐?”竹杖轻碰,小清搀扶着云小山走进水墨坊,连着几个呼吸:“周阔这家伙回来了?”
“嗯,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他把那个离家大少爷揍了一顿,要咱们以后小心。”
云岚浅浅一笑,看到云小山那灿烂的面孔,“怎么这么开心,在路上遇到好事情了?”
“哪有?”小清插嘴:“我就见到少爷走在路上没个征兆地倒在地上,等他醒过来就一直傻笑连连。”
“嘿嘿,我去研墨了。”
翻开帘子,云小山福至心间,似有讲不完的话语。他都要说给手中这未成形的墨块。
开始,点火,配料,一点点感受壁炉上的蒸腾……
云小山小心呵护,终于开始像一个新手,像一个盲人般用心研起墨来。
“怎么少爷现在的速度和早上比起来,变得好慢。”小清认真观看,发现了些不同。
“那是他的心终于静下来了。”
云岚心头安慰,而这样的云小山,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弟弟。
漫长的研墨如同漫长的黑色旅途。但云小山不再恐惧,因为他已经在绿色的世界中看到了研墨的方向——体会他人情感,通透文房四宝的宽宏胸怀;一个需要不论是黑暗或是光明的强大信念。
可能这就是盲人的唯一好处吧,除了劳累外,云小山完全可以说服自己天还未暗,他可以多多熟练一下研墨的手法。
“嗯,那个人说的对。如果是新墨锭成片,为小心使用,确实还要注意防止损坏砚台。那是否在纸张的成色上,狼毫的吸收上也要注意一点……”
云小山需要融会贯通,紧紧考虑研墨制墨的匠人不是一个好匠人。文房四宝的四品建立,缺一不可。
他需要站在一个更高的立场上去看待研墨。是在仅仅为一种墨的成色或是材质吗?是在单单想要毅力地缩短研墨的制作时间吗?
不,就像是一个小小县城的县令。若是恪尽职守,却置身庙堂之高,那他也只能成为一个职能县令;若是明察秋毫,同时暗中探访百姓生活,那他就是一个体贴民意的好官;若是真正站在国家的角度去看待县城的发展,而且构思全局,联系时间历史与空间纬度的变化关系,那就是一名真正的操盘手。
没错,就算是在那之上的皇帝控制着天下格局。但你手中的这颗县令棋子,已经被牢牢地把在手中。
云小山知道,他的志向并不高远。但唯独手中的这块墨,他要让它无论是在贫困如楚银儿的百姓人家,还是在达官显贵的锦衣世家,都会因此发挥出自己的光芒。
没有高低贵贱,材质一律相同。这是制墨人对待一颗尊严之心的唯一准则。
墨为黑,那边是一切皆平等。无论是变化多彩的花言巧语,亦或是朴实无华的黄土人家,在黑色的面前,将所有都给遮盖。
他不再去刻意对墨锭的外表进行修改,或是山水花鸟,或是袅袅人间。却是不再在其上雕印金色纹路,如此显得整块墨锭颇显沉闷无趣。
可这又怎能妨碍云小山对研墨的喜爱呢?他又看不见,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对气味又做了些改进……
缓缓撩起布帘,他对手中的墨锭吹了吹,边走边说:“来,姐姐小清都来闻闻,香不香?”
独特的癖好!对于他而言。
说实话,屋中的两位女性对墨锭其实并不感冒。
使用松脂制作的还好,但倘若使用石油,那对于天性喜爱香味的女子而言,那实在是一种无言折磨。
“嗯?怎么样,我这次特意加了些兰花蔻进去,怎么样?”
没有听到平时的唏嘘声,他挠挠头,“怎么屋子里没人啦?”
喀喇!
一阵金属抨击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冰凉的利刃贴在了云小山的脖子上,冷的他一阵哆嗦。
“请,请问阁下是?”他咽了咽唾沫,却小心护好了手中墨锭,手中攥了攥。
“哼!别说话,我问你答。”蒙着脸的男子声音沧桑向后传来,但毫无逻辑的语言让云小山禁不住翻白眼。
“好吧,我的眼睛已经辨不出黑白两色。但大哥你是道上的人嘛?还别说话,那要我回答个屁呀。”
随着眼前绿色身影的渐渐暗淡,云小山知道这家伙在小心靠近。
趔趄着腰,右手努力支撑在他的脖子上,可左边整个身体已经有了脱力的现象。
“我说先生!”云小山脱口的话语倒是让那个家伙一惊,刀刃一颤。
“不是不让你说话嘛!”
“啧,我又看不见。你想胁迫我做什么就来呀,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我还赶着下一锅的研墨呢。”
蒙面人一愣,心道这人好强的气场,都这个时候连研墨还不忘记。眨眼看云小山许久:“你是岚姐的弟弟,云小山?”
云小山却暗喊:“既然是我姐的熟人,怎么这么无厘头。真是智商捉急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