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以后救不能上学了。”
小妮子坐在后山上的溪流边，怀里揣着写着58分的成绩报告单，愁眉苦脸的看着小溪不急不换的流淌。
这是小妮子的爹张老大给她的最后通牒，只要考不及格就得辍学回家务农，正是要割麦子的季节，她想起早上爹磨练刀的时候，特地将她那把小镰刀磨得蹭亮。
小妮子今年十八岁，因为农村的孩子上学晚，所以她今年才上初三，还有两个星期就中考了，要是在这个时候辍学，就拿不到初中毕业证了，只有拿到初中毕业证，才能到镇上的服装厂做工。
小妮子宁愿去工厂做工，也不愿意回家务农，那活儿又累又赚不了几个钱，关键是赚来的钱要归爷爷奶奶管理。
小妮子将成绩报告单拿出来，琢磨着要不要学一学班里的小五，将5改成6，把59变成68分。
小五本来初一就要被叫回家里放羊的，就是凭借着改成绩这一招一直拖到了初三。
张家的小妮子是家里第三个女孩子，属于拉秧子的孩子，也就是说她与二姐的年纪相差很远，爹娘生她的时候，年纪也已经不小了。
在小妮子出生时，计划生育还没有普及到山村，而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没被党的温暖完全取代，张老大对张大妈突然鼓起的肚皮寄予了传宗接代的希望。
小妮子就是在这种压力下出生的，张老大从村里接生婆子口里得知是个女孩后，一声不吭的在灶火窝棚里蹲了一宿。
而张大妈也因为小妮子出生时八斤的体重而吃尽苦头，便认定小妮子是来讨债的。
从小妮子的名字上看，就能看出张老大的失望，他是家里的长子，两个弟弟家每家都有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独他家三个女孩，在山村里，他这一支就算是绝后了。
在穷苦人家里，第三个女孩子是命苦的代表，小妮子在家里的地位能够诠释这一点，她的出生让张老大蒙上了绝后的阴影，张老大一直对这个出生就很健壮的小妮子不闻不问。
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小妮子却收获了两个姐姐的任意欺凌，尤其是父母不不管不问的情况下，可以说小妮子能活下来实在是因为体格健壮了。
可光是体格健壮而已，可老张家四个男孩四个女孩中，小妮子算是最笨的了，不止表现在学习上面，所以小妮子也成了众多哥哥姐姐嫁祸的对象。
张老二家的大娃偷了奶奶藏起来的点心，就赖在小妮子身上，张老三家的二娃把瓦盆打碎了，也赖在小妮子身上，就连张老三家比小妮子只大半岁的翠翠，也经常告小妮子的状。
小妮子想到同班的翠翠这次考了全班第三名，心里就更加难过了，她在溪流边一直坐到太阳坠到西山沟，小妮子才认命般的朝自己家走去。
张家兄弟三个虽然都已经年岁不小了，但因为小妮子的爷爷奶奶还健在，并且有非常高的威严而还没有分家。
张家三兄弟，除了张老大家嫁出去的两个姑娘以外，平日里一起吃饭就有十五口人，表面的热闹下隐藏着各家的心机。
刚走到巷子口，小妮子就听到大院子里晚饭前的热闹，不用看小妮子都知道，自己的娘一定在灶火窝棚里忙的汗流浃背，二婶子正忙着摆碗筷，而三婶子一定正上蹿下跳的给爷爷奶奶讲笑话。
这是老张家的日常，最不受宠却最能干的张老大两口子永远是忙进忙出，张老二两口子眼皮子最活，最喜欢干轻松又显功劳的活儿，老三家两口子最受宠爱，平日里基本什么活儿也不用做。
“娘，我帮你烧火。”小妮子进了院子后就钻进了灶火房，熟练的向灶台底添柴。
二婶子抱来一摞碗准备盛汤，正好被小妮子殴出来的烟呛到，她一边咳嗽一边埋怨道：“咦，不到饭点不着家，回来就弄得灶房弄的都是烟，你是要把锅灰弄进碗里啊。”
“你个碎女子，能干点啥。”小妮子的娘一把躲过烧火的棍，对着小妮子的后背就来了两下，“还不出去喊你哥哥姐姐们准备吃饭。”
小妮子忍者后背的疼，匆匆从灶房里钻出来，还没跑出院门，就被坐在院子中间槐树底下乘凉的张老三叫住。
“听翠翠说你才考了58分，还不老实一会儿，仔细你爹一会儿揭你的皮。”张老三小声的对小妮子道：“我跟翠翠说了，叫她不要告诉你爹，你也别说。”
张老三对小妮子算是所有亲人中最好的，有时候小妮子暗自觉得，张老三才是自己的亲爹。
怀着感激，小妮子从村子里的各个角落将玩疯了的哥哥姐姐叫回来，才匆匆洗手靠近饭桌。
桌子上有一盘猪肉炖粉条子，是这个贫穷又勤俭的家里难得吃一次的菜，这是为了明天割麦子而准备的，让家里人都有力气迎接丰收。
小孩子们自然都是喜欢吃肉的，小妮子等哥哥姐姐都夹完了，才有机会将筷子伸进那个盆里，一块肥肉还没夹住，就见奶奶正用锃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小妮子，趁着天还没有黑严实，你去薅一把艾叶来。”奶奶拿着一个馒头塞给小妮子道：“晚上蚊子多了，得熏熏。”
小妮子想将自己夹得那块肥肉放在嘴里，却被旁边的翠翠碰掉了，肉还没掉地上，就被早已潜伏在桌子边的花猫叼走了。
木然的接过馒头，小妮子站起身来朝外走去，等她扛着一捆艾叶回来，饭桌已经收起来了，不要说猪肉炖粉条了，就是连菜汤都没有了。
小妮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蹲在槐树下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着月亮想，下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呢？
“小妮子，你给我过来！”
一个馒头没吃完，张老大的声音从自家屋里传来，这声音是小妮子非常熟悉的信号，这是自己要挨打的信号。
小妮子顾不上吃，抹黑从院门溜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