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条件?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出来了。”吴得志不假思索地说道,杜若兰冷嗯一下:“你倒聪明,说来给我听听。”得志道:“这个杜天如此处心积虑,无非是为了钱色两字而已。所以,他一是要香坊二要你奶奶当他老婆三是要那个关丁走人!”
杜若兰听了,轻笑道:“切,枉你现代人呢。连几十年前的人也不如。想得太不周密了。试想想,假如一口气什么东西都要,就算是我奶奶他们夫妻答应,但他能让众多长辈宗亲和伙计们心服吗?!更何况,这样下三滥的要求,根本就形同勒索。这是心高气傲的杜天所不为的。”
吴得志一听,果然里面有点门道,杜若兰的故事似乎还很长,于是就安心听下去了。
“杜天所提出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杜若兰说道:“杜天提出要和关丁斗香。两人各用自己在香坊所学的本领,凭最大的本事,做出一颗香丸。如果关丁能赢了他,就他就既往不咎,为我奶奶治病;如果杜天赢了他呢?那么,杜天就将关丁所有的一切收为己有,包括我奶奶。”
“这明明是一个条件嘛,怎么又说三个条件呢?”吴得志不解,不得不问。
“杜天为人多虑。他认为;如果自己跟关丁斗香,由长辈香师来做裁判的话,他们一定不允许他赢的。所以,他所提出的三个条件就是:一是和他斗香;二是不能由人来当裁判,三是只能用寻常香品作为斗香原料。杜天提出的最后一点,无非就是防止自己在香料方面吃亏。因为我奶奶背后的宗亲父老一定会使用家传名香帮他。如此规定,杜天就无后顾之忧了。”
杜若兰不解释犹可,一解释反而令吴得志更加好奇了;“可是,斗香不由人来做评判,如何分出胜负?这倒也奇了。”杜若兰笑了笑:“这就是前辈香界方家的厉害之处了。用心学学,你听下去就知个分晓。好让你知道:不光是只有你才是香水天才呢!”
“这倒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从没自认是香水天才。因为越是天才的人,越是阴险的,工于心计嘛。嘿嘿。”吴得志吐吐舌头,仿似点中要害。
杜若兰没有驳斥他,而是继续说道:“杜天料定关丁没法拒绝,一是事关荣誉与尊严,因为他是天睦香的主人。二是关乎爱妻,要为让她根除恶臭,他必要放手一搏,哪怕压上身家性命等一切。”
“这杜天确是阴险了。他明知道自己的香水才华比老实结巴的关丁好上一百倍。所以,就用尽办法,将他逼上斗香这华山一条路来。”吴得志慨叹。“这么说,你认为输的人一定是杜天了?可是,历史却是不能改变的。”杜若兰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吴得志被镇住了。
“在斗香的当天,两人展示各自研制好的香丸。那天天睦坊内,闭门不纳。作坊内所有人都见证这一刻。大家围住了整个院子,而在中间有两只香炉,分别放着杜天和关丁做好的香丸。随着香气受炙热而挥发,所有人都闻到了弥漫空中的香味。两只香炉冲天而出如同两条巨龙的气柱,显得非常壮观!”
“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他们都从没有见过如此香气奇观。那香气柱似烟非烟,似云非云。气味贯通周围,但又凝而不散。盖因香坊没落已久矣,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水平的斗香情景。可大家发愁的是,究竟哪一方孰胜孰负?毕竟,这是没有人能评判的比试。”
“但是,观杜天、关丁二人,似乎没有此忧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凝望天空,好象都相信上天会他们一个公平的裁决一般。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难道天空真的会出现一个神仙来给他们个说法不成?当时大家都议论纷纷,震惊不已。”
“不过,围观当中有年长的族中长辈,他们知道必有蹊跷,玄机就在天上,所以他们也望着天空。于是,渐渐地,所有人都在望向天际。静寂无声,又紧张无比。这仿佛这是一场悄然的决斗,这决斗不仅关乎名声、钱利,甚至是妻儿老小。全都押在上面。只是,这样的肃穆氛围,实在令人喘不过气来了。眼前似是千军万马疾蹄而来,却看不见一兵一卒。”
“当然,结局不会等得太久,答案很快呈现。慢慢地,大家看到了天际边出现了一线黑丝,然后就是一条粗线,如山水墨画那般,渐渐勾勒出让人醉然的图画。原来,那天空中出现的,不是别的,竟然是成千上万只鸟儿!它们从四面八方同,百里之外,全都飞袭而来!”
“当时,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暴雨要来了。因为黑黑压压的一片,好象乌云。但是,随伴着嗡鸣鸟声,人们又以为灾祸来临了。因为大家都以为,来的肯定是乌鸦,不祥之兆。莫非今天的斗香,惹犯神怒?谁知,杜天却是哈哈大笑,指着鸟群说:众鸟归巢,百凤朝凰!”
“杜天高叫,振臂而呼,激动万分。年长的香坊长辈终于弄明白,指着鸟群,颤声说道:万凤朝凰!真的有万凤朝凰!奇迹,奇迹!祖先显灵啊!原来,在香坊有个古老的传说,那就是假如香气能做到极致,就会将所有的鸟儿都吸引过来,如同万凤朝凰!”
“也就是说,当日的斗香,香气之浓郁蓬勃,引来方圆百里内所有的鸟儿都来朝拜。从而印证了香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万凤朝凰。这真是前人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响之作。杜天的狂妄大笑,让大家都捏了一把汗,替关丁难过不已。”
“可是,当那些鸟群到达的时候,它们飞舞在半空中,萦绕不散的,围住不是杜天所作的香丸发出的香气柱。而是关丁的香气柱!它们上下绕匝,层层叠叠,但是没有争夺,和谐而舞。仿如在神圣的香气之中,顶礼膜拜。”
吴得志一怔,大出意料,不由得乍呼:“万凤朝凰,世上竟有万凤朝凰!如此说来,难道关丁赢了?!”“难道不可以吗?”杜若兰反笑:“是你先入为主,以为老实木讷的关丁一定会输罢了。这也不能怪你。因为当时几乎所有人也以为,关丁必输无疑。”
“斗香之前,他们都劝他不要应诺,反正公道自在人心。而我奶奶作为妻子,却只说一句话:如果你要去斗,那就去吧。我相信你能赢!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忍受失去我的事发生!如果说,妻子的一句话,就激起他无穷的斗志,突然香学水平增添百倍。那是不对的。”
“我明白了,其实关丁才是真正的香学高手。”吴得志思索一会之后,终于如此说道。“何以见得?”杜若兰有点惊讶,没想到吴得志居然能领会。吴得志老实而认真地说道:“我也不很清楚,反正我能肯定呗!平时表面实实在在,一点不起眼的人,往往能突然爆发,让人眼前一亮。就象我一样。”
“啊?切切!”杜若兰骤惊之余,然后笑贫不过气来:“还以为你有先见之明呢。原来还是趁机自吹自擂!”“杜姐,因为香气能熏养人的气质啊!这叫功夫在诗外!”吴得志抗辩。杜若兰一噎,叹了气,幽幽地说道:“算你蒙对了呢。功夫确是在不知不觉之中炼成的。”
“原来关丁入香坊之时,自知生性钝鲁,资质不够,所以一直兢兢业业,从没有要求过要制香,只做好本本份份的工作。别人叫他扫地,他就扫地;别人叫他磨香粉,他就磨香粉;别人叫他打香泥就打香泥。正是这种平易老实的态度,让我外太公欣赏,默默传授他基本的制香之技,有意让他做遍整个制香环节,从而让他精通每个步骤,滚瓜烂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确是成功之道。最厉害的,往往是笨鸟先飞啊。”吴得志慨叹,陷入了沉思。好象在品味当时制香高手关丁的致胜秘诀。不仅是佩服他的沉稳,更惊叹当时的制香人竟能达万凤朝凰如斯境界!看来,真的有必要重新认识中国香道的博大精深。
“看到那样的情景,所有人都为关丁欢呼,而对杜天发出嘘声。杜天当时就惊得面无人色。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输,而且会输得那么惨。他问了一句:这香丸,真是你自己做的?关丁答:是。杜天说:你从未这么厉害过!关丁回他:是你从来不知道而已。”
杜若兰说得神色缓和,仿佛说着她也随着先辈的斗香惊心动魄最终能圆满成功而感到舒气。“那最后杜天认输,没有给出解药,让你奶奶解除臭疼吗?”得志问,但是又隐然不妥,因为如此一来,杜若兰岂不已是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