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敲门时,说的是,爸先生在吗?
不乐意在网购平台署真名的我,收件人用的是“爸爸”这个名字。所以没占到什么便宜之后,我有些气馁,开了门,取了件。
后来又送了几次,渐渐熟络了,他问到了我的姓名,敲门也不再喊爸先生了,而是直呼:小牧,你的快递。一般来说,我不太喜欢这种自来熟的人,但是不知为何,他身上有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亲切,可能在这个都捧着手机低着头的社会,一直安静平视的人不多了吧。
最后一次送快递,是上周末。
他撕下了盒上的快递单后,突然说了一句,我马上不干了。
我随即来了兴致,问他原因。
11月,北京的风很大,我不太愿意让他进来坐,他应该也不太想进来坐。他倚着风,用厚厚的加绒皮手套取出一支烟,边点边说,自己干了有些年头了,钱攒够了,该回老家盖房子结婚了。
我问,为什么不考虑继续在北京发展?
他看我的眼光像看着未谙世事的小孩,能理解,我问完这句话后,也用这种眼光往自己内心看。
他说,学历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在北京干体面的工作,虽然快递员这种工作挣得不比小白领少,但长久下来,始终不快活。不如回老家开个小小的夫妻店,虽然挣得不多,但一家人能安安稳稳过下去。
我沉默了一会,心里叨叨了两句,有些工作也只是看着体面罢了。我想到当初决定脱离体制内的自己,向往的是一种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看起来我跟他是两条路上的挑夫,但年纪到了会发现,其实我们很有可能走的是同一条路。
见我没说话了,他挥了挥手,当做告别。转过身的一刹那,我好像听到了一句话,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很想打拼啊。
我看见他嘴上已经快烧完的烟蒂,觉得他抽得很急,好像在跟风抢烟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