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
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都是天性。
在此基础上,人们都喜欢美丽的事物,所以,男人都喜欢美女,而赵姬,就是邯郸城久负盛名的美人。
赵府有女,绝好善舞。
赵姬原本是赵氏旁系远亲之女,后来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沦落民间,辗转来到吕氏府邸做了舞姬,因容貌绝美、舞姿动人而被秦国质子异人看中,娶为妻,没过多久生下一个儿子。赵姬妻凭夫贵、母凭子贵,被赵氏正名,成为名正言顺的赵氏之女。秦人异人暗度回国之后,也是赵氏中人从中周旋,赵姬母子才能幸免于难。
秦赵交战,赵姬就成了一个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再加上其素有艳名,想要不叫人注意,实在是难。
君不问想着赵姬,心潮起伏,这可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历史名人,还是个大美女,有点紧张,据说赵姬很擅长舞蹈,踮屣用的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何进了赵府,走到前厅,见到赵家家主,他都心不在焉跟在王士后面,直到听到家主说赵姬正在过来,君不问这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时不时向门口瞧去。
赵家家主是一个中年人,坐在主位,板着一张脸,严肃非常。就算是面对仙长也是稍稍表达敬意,绝无谄媚之态。
“仙长,这...?”赵家家主对这个背着背囊的小跟班十分不满,又不好发作,只得出言提醒。
“家主无须在意,这是我的一位道友!”王士端的四平八稳,理所当然。
看在仙长的面子上,赵家家主虽然疑惑,却再没说什么。
王士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把君不问骂个半死,打定主意,早点脱身。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几乎听不见声响,轻盈的点在地上,随即离开。女子叮咚的环佩声不紧不慢的来到门前,君不问连忙看去,后裾曳地的博带深衣,长袂束发垂肩,行走之间,露出无跟小鞋,轻踮脚跟,用脚尖走路,体态婀娜,真是美哉。
“踮屣”君不问脱口而出,兴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就是赵姬!”
君不问兴奋的就像是没见过女人的孩子,惹得赵姬一声掩嘴轻笑。
“咳嗯”主位上的赵家家主重重咳了一声,赵姬连忙行礼。
王士垂眸微敛,颔首致意,不动声色。
君不问颜色稍稍收敛,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是赵姬?”
赵姬掩面而笑,微微行礼,吐珠芳兰:“奴家正是赵姬。”
君不问这才注意到赵姬的面容,确实不愧为赵国美人。
“可算是见着活的了!”君不问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满足,弄得赵姬啼笑皆非,赵家家主憋着一口气,耐着不发。
倒是一道童声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进来:“坏蛋,离我娘亲远点!”
君不问看过去,一个垂髫小儿正站在门外,怒目而视。
“政儿,不得无礼。”赵姬向小孩招手,柔声唤道:“来,到为娘这来。”
“娘亲”被唤为政儿的孩童一路小跑着来到赵姬身边,一把抱住赵姬。
君不问看的仔细,寻常人家的小孩在三四岁的时候还在怕生,在生人面前总是下意识躲到亲人身边,偷偷打量生人。就算胆子大些的,也会表现得十分乖巧。
面前这个小孩儿却并非如此,完全没有见到生人的手足无措,而且,与其说是因为怕生而抱着母亲,倒不如说像一个小鸡仔一样护着母亲,一副生怕旁人抢走母亲的样子。
那双愤怒的眼睛中,藏着害怕与渴望。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小孩儿是赵姬的儿子,也就是说,是历史上更有名的那个人!
真让人激动,君不问咧着嘴,尽量心态平和一点,毕竟现在只是个三岁大的娃:“小孩,你叫什么?”
“赵政,赵国的赵!”赵政语气强硬,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没有半分好颜色。
他已经三岁了,哼,当他不知道嘛,秦人尚黑,这个无礼的家伙一定跟那该死的秦人有关。
“哦~,是吗,你叫赵政。”君不问敛了笑容,站在一边看着这个孩子,低头沉思。
算算时间,没错啊,应该就是嬴政。
一旁的王士忽然站了起来,吓了赵政一跳,那双愤怒的眼睛中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到底只是三岁的孩子。
“赵姬,你先退下吧!”赵家家主坐在主位,看着堂中小小一只的赵政,漠然道:“政儿留下。”
“是”赵姬踮着踮屣退了出去,徒留三岁的赵政留在厅堂中央,六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见过公子”面前这个身着赵国贵族礼服的男子忽然对他作揖行礼。
“请公子归秦”
赵政有些懵了,为什么这个穿着赵国贵族服饰的男子要他去秦国?
主位上的赵氏家族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您是嬴氏子孙,姓赢,叫嬴政。”王士居高临下,陈述着最为简单不过的事实,但对于年幼的赵政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小孩慌乱的看向主位上一向严厉的赵家家主,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家家主的沉默给予了最好的答案。
诧异、惊讶,而后是不可抑制的愤怒:“不,我姓赵,叫赵政!我不要去什么秦国。”
虽然只有三岁,音量倒是挺大,以至于坐在主位上的赵家家主用力的拍了一下扶手,用更大的声音严厉道:“无礼小儿,仙长面前岂容你放肆。”
仙长?赵政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可置信。
“依礼,公子当归秦。”
不知道为什么,赵政忽然安定下来,那种不知何起的愤怒化作条理清楚却又咄咄逼人的话语:“礼?先生知道什么是礼?赵有赵礼,秦有秦礼,不知先生依的是哪个礼?秦赵交恶,我与母亲备受指责,又是哪里的礼?”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此话着实不是三岁孩童能说出口的辩词。
此子,不凡。
王士微微一笑,后退两步,再一行礼:“既然公子不愿,鄙不敢强求。”
不待赵政松一口气,王士又道:“至于公子所问,鄙人不才,愿代为回答。”
“诚者,天之道也。孟子曾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公子在此之前经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天命所归。”
孟子被尊为亚圣,在这乱世纷扰的大地,虽不是圣人,却胜似圣人。
圣人言,动人心。天命所归这四个字触动了赵家家主,也提醒了赵家家主。
眼前这个孩子,不能等闲视之。
赵政却是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先生说的好笑,若是欺侮能换来尊重,卑贱能换来高贵,为何不见王室向百姓行礼,为何不见贵女向优伶卖笑,是我的就是我的,先生,我不信命。”
空气有一瞬间的冷凝,很快就被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
啪啪啪,黑衣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赵政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小孩,我看好你呦!”
“别碰我!”赵政嫌弃的别过肩膀,完全无视这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无论怎么看,这家伙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最多就是秦国一傻冒,倒是这个明明穿着一身赵国贵族服饰,却口口声声要自己去秦国的人,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
有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让人本能的畏惧。
但,他赵政也不是好惹的。
赵政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赵家家主,趾高气昂道:“我要去找母亲了!”说完,撒腿就跑,丝毫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君不问看看主位上若有所思的赵家家主,又看看正襟危坐的王士,觉得好生没趣,还不如这个小家伙好玩,自己也溜溜的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