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仙的回答,对于李仙的语气,孙山并不诧异。
每一位修行者从执念心魔中走出后总会有天翻地覆之变,无论是性情还是修为。
道心坚定如自在道的二师兄廉囿,当年从禁地走出之后也慢慢从生性孤高的天骄变成如今这般二皮脸滚刀肉了。
想着廉囿,孙山脑中又回荡起当年的情形。
“我廉囿是北宗第二十一代最强的,最强的!”那时的廉囿意气风发,冷酷异常。
“您是不是修《渡七》修傻了?做梦了吧?最强?你打得过我?你打得过李哥?”当时的许莠才是他们中最油的。
“二位师兄此行一定要小心谨慎,切勿因一时意气之争陷于险地。”那时的自己还是二十一代的弟子。
廉囿冷酷道:“记住,我是北宗最强的门人!最强。”
“不管你怎么说,我反正比你强!”许莠幽幽回击着。
廉囿高傲得不喜与人辩解,只是邀战许莠:“去讲道场。”
许莠也一点不怵,洋洋道:“谁输了谁把自己学的最强秘术交给对方,你廉愣子别赖皮啊!”
廉囿朝山腰讲道场走去,许莠也不落后。
“你们两个别闹了。”一直把玩手中长剑的那人说话了。许莠、廉囿两人听得他的声音也没了动作,只得转身看着那人。
“你们两别一天到晚瞎争,记住修行要和天争,要和天道争!”那人正色道。
廉囿:“我是最强的门人!最强.....”
“嗯,最强的,把这块通灵石带上,出了事通知我。”那人说着给了廉囿一块透明圆石。
许莠:“我......”
“别说了。你也带上,万一他又发愣出了事死活硬撑,你就通知我。明白吗?”
许莠听话的点点头。
在那人面前,许莠很听话。
“你们两个柚子这次......”
昔年种种一一忆起,千愁万绪沸腾心间。
腐儒最擅长的便是这般,享受伤感,享受磨难。
......
“师弟可知发生何事?”孙山还是从回忆中淡出了。
“不知。”李仙还是简洁回之。
“师弟可曾记得什么?或许那些并不完整,并不连贯,也无由头。但师弟可曾多出什么记忆?若是多了那便好好琢磨,那是你的执念,你的心魔,你如今已然醒来便说明你以看破,想来仔细琢磨也无大事。”
“执念?心魔?”李仙疑惑。
“师弟可知我们身在何处?”
“墨阳山山脚。”
“正是,那拜宗亭后的深渊之底,墨阳山山脚之中,便是我北宗禁地。禁地之内有无名念力笼罩,凡第一次入禁地之人都会被那念力带入自己的执念当中。师弟便是陷入执念,方才醒来。”
执念。
长生?不死?无敌?还是死在酆都?还是....那个身影?或者屠龙猎凤?再或者那颗树?
李仙脑中多出很多片段,但一时间能想起的就这么多,每一个片段他都不知真假,但他总感觉那些片段不属于他,却又是他曾经历过的。
一时间,不知思量。
李仙不知道他的执念属不属于他。
孙山不知道李仙并未看透执念,他醒,是被那异端惊醒的。
若是全无外界因素,李仙大概是醒不来了。
他的执念,不大可能看破的。
......
......
两人再次行走了。
李仙陷入执念后一直在这深渊之底行走,如今早已不知走到何处了。不过好在身边有一位修命补道圆满的大修,走得不久他们便到了目的地。
见心井。
见心井是北宗的底蕴之一,望井可观心,井水可锻体。
一生不知所求的修行者如过江鲤;破藏物蕴灵时身体强度不够导致出现缺漏的修行者如林间猴。
故而,这见心井便成了北宗底蕴之一。
望井观心可知所求,井水锻体可修己身。
见心井在山脚的一处洞穴之内,孙山带着李仙站在一处河流边等了半刻,然后转身便看见洞口。
李仙能肯定,他们来时周围是一片阔地!
这北宗手段当真神奇。
不愧是四圣合力起的山门。
......
进得洞穴,洞内宛如白昼,却不见任何光源萤火。
这光仿佛凭空出现,每一寸的亮度都是一模一样,似乎又是孙山‘画’的,但感觉告诉李仙这光和之前的不一样。
走过了极长的通道终于到了。
出了通道看见的是宛如平原的空间,这里很大很大。大到看不见边界,就像真的在平原之中。
不过可以肯定,这洞穴之内的光肯定不是孙山‘画’的,这‘平原’的范围早就超过了孙山企及的范围了。
万里草地却无一活物,只有一个大坑露在这平原中间。
见心井原来是一个直径快到十米的大坑!
井水很清澈,清澈得能看见井底。
但李仙没看见井底。
这井看不见底的,太深了,仿佛是这片世界的一个缺口。
“只有水,看不到别的。”李仙没看到自己的内心。
孙山无奈的说到:“要先冥想,一直拷问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或者放空自我,让你的心去问它的问题。”
“观心之后便跳下去洗个澡,把身上的血洗干净,顺带借井水锻体,这井水可是好东西,你尽量多呆些时间。”孙山说完便转身离去。
观心,观的是本我,旁人窥探不得。
孙山走了,李仙一个人站在‘见心井’边,看着身上发黑的血迹,想起那个异端,再感受自己身上的元力运转速度。
它真的越来越强了,气血波动也越来越大了。
真的活不久了。
我需要观心明意吗?
李仙在问自己。
我求的不是不死吗?最起码不是被自己弄死。
可为何看到自己长生、无敌、不死时却没有停下脚步?
我求的不是不死吗?
想着想着,李仙睡着了,对的他睡着了!已经没有睡意的他睡着了。
这是他睡得最安慰的一次,他没有警戒,没有本能的找相对安全的地方睡觉,他就躺在那,用最放松的姿势睡着了。
李仙睡着,时间走着。
大坑内清澈的水中渐渐浮现出一缕缕血迹,血迹一直渗出直到坑内变成暗红色,宛如血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