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以南，为无垠大海。
在更南段某不知名海域，有一处无名小岛，岛上植被茂密，栖息着大量海鸟。
这里远远地偏离了南海仅有的几条商船航线，无人问津之余却又更显生机勃勃。鸟儿们自由自在地在此觅食，嬉戏，交配，产子，俨然一副与世隔绝的和美画面。直到数年前，有道不和谐的身影频繁出现在这座岛屿，平静陡然被打破。日头西斜，夕阳如残血。
平日里的小岛在此时会显得安静宁和，鸟儿们也会觅食归来各返巢笼。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只见成群海鸟仍然在空中盘旋。海鸟似乎有些急躁，比往常叫得更频繁大声了些。
这时，天地间有异象起。小岛南边的海滩上，空间一阵涟漪，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是个男子。
男子中等身形，外着青色儒衫，面容清瘦，约莫不惑，是个书生。如刀刻般的五官立体冷峻，头上黑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伴随两缕飘带于风中轻轻摇摆，尽显干练。
中年书生衣衫整洁，眉目间微显淡淡疲倦。他并不常呆小岛，一般时隔两到三天才会出现。
随着书生出现，鸟儿们叫得更加刺耳尖锐，声音中带着恐惧，似乎，还有一丝丝警告。
中年书生闻声抬头向鸟群望去，一时异象再起。
半空中那些被书生目光所及的海鸟们瞬间呆若木鸡，不仅喉咙里发不出声来，连同挥动着的翅膀也一时停止。但奇怪的是，它们的身形依然保持在空中未曾下落，时间空间竟一时静止。
怪异的画面只维持了几息时间。
中年书生收回目光，转身迈步往树丛走去，海鸟们顿时没了束缚，只见它们疾速而“安静”地飞往岛屿其他地方......
场间恢复平静，中年书生在树丛中抬头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些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书生发现了什么，见他轻轻一跃掠在一棵树的枝头，往他正寻找的那样东西内伸出手去，而后取出几个白色的椭圆物件，鸟蛋。
原来是个偷蛋的家伙......
在鸟窝中留下一枚后，中年书生捧着其余的蛋来到海滩，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似乎也不担心那干净如新的衣服被弄脏
夕阳下，书生拿起一枚“战利品”，轻敲蛋身后仰头，瞬间将蛋液吸入嘴中，喉结微动，继而下肚，一切都显得轻车熟路。
随着沙滩上的蛋壳逐渐增多，不一会儿，书生手中只剩下最后一个。
余晖照向中年书生的侧脸，似乎因为肚中微饱的缘故，他眉宇间的疲惫渐被抹平。
书生看向身前浩瀚大海，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掏窝吃蛋的功夫还算熟练。”
语气轻缓平淡，但就像是聊家常的这一席话，不仅打断了书生的思绪，更让他内心掀起滔天般的巨浪。
尽然有人能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身后而自己却无半分察觉！
书生迅速起身，如临大敌般转向身后，而但当他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先是一滞，绷紧全身的紧张戒备旋即释然消散。那人身材高大，着一袭纯白儒衣，发须皆白，面容苍老却精神十足。
老人双手负后，一脸慈眉目善打量着中年书生。
书生毕恭毕敬地向老人俯身弯腰作了一揖，轻声道：“老师，您来了。”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向前与书生站成一排，看向天边夕阳。
四下无人，一高一矮，两两无话。
微微海风狭夹着海浪轻抚在沙滩，老人的目光一直聚集在自己的前方，像是在仔细看着什么东西。
中年书生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虽然心中一头雾水，但也效仿着自家先生往那边望去。
除了茫茫大海以外，还真是别无他物。
而这时老人好像看见了些什么，见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善。”
书生投去疑惑的目光，老人也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老人终于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中年书生，轻声道：“你还在找寻它的踪迹？”
书生应道：“是的，老师。”
老人说道：“两年了，可曾见到过它的模样？”
书生摇头道：“不曾。”
老人再问：“可曾打算放弃过？”
书生沉默片刻，应道：“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老人闻言手抚胡须，品砸半晌后，赞赏道：“善，好一个君子不折。”
书生弯腰作揖，不敢受赏。
老人挥了挥手，“直起身来，别自己刚说完便学那‘朽木’做派。”
知道老师是在打趣，书生还是迅速抬起头来。
看着眼前这个得意弟子，老人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道：“吾辈读书人，浩然气长存，虽说是对那些魔物有着天然压制，可你刚入这番境界便频繁地穿梭于天地间，此举大为不妥。”
书生默然。
老人再说道：“且不谈你根本不知道它在何方，万一哪天正值力竭，却刚好给碰上，到时死的冤是不冤？”
书生应道：“它敢现身，弟子能有一战，哪怕万死也无憾。”
知道弟子执拗性子的老人摇了摇头，重新往海的另一端望去。片刻后，老人说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那个小家伙如今多大了？”
书生知道老师所问是谁，应道：“八岁有余。”
老人捋了捋胡子，“除却初次露凶，可还有其他异象？”
书生沉思了一会儿，答道：“并无。”
老人再看向书生，片刻后摇了摇头，“奇来怪哉。”
书生说道：“事后她并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一切照旧。”
老人嗯了一声，“那这样就讲得通了。”话罢，老人将目光放书生手上，有些莫名地瞟了又瞟。
前一秒还在谈及旧事，后一秒便被老人这样打量，中年书生也跟着有些莫名，他看向自己的手中，再下一秒心中立马了然。
中年书生手中还有最后一枚鸟蛋。
书生恭敬地将蛋双手献上。
老人害臊地摇了摇头。
书生一再坚持。
老人摆摆手正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书生反应极快，恭声道：“君子隆师而亲友。”
老人丝毫不掩饰眉宇间的赞赏道：“大善。”
说罢便笑着将鸟蛋从书生手中拿起，见其弹指破壳一饮而尽。
这般熟练手段让书生愕然，但接下来一幕更是让人无语。
只见老人咂了咂嘴，摇了摇头道：“这白玄鸥的蛋大是大了些，但较之冠海雀嘛，还是后者要更加美味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