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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城比武台下,乞丐坐在地上一阵恨声抱怨,少年十五站在前者身前好不容易敛住脸上笑容。
十五叉腰道:“你还好意思说?嗯?一个五岁孩童拿去买糖吃的钱都能让你给骗了!”
乞丐愤愤道:“那也你不能见我一次搞我一次啊!”
十五呵呵了一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乞丐,说道:“你做着这行的营生,难道不应该尽职尽责吗?不把你那骗人的说辞念道一遍,凭什么给你钱?”
乞丐挥挥手口中发出一声冷哼转过身去,就此面对比武台石壁不愿意再继续搭理年前这个布衣少年。
少年继续道:“看你头脑四肢一应俱全,为什么不去做些其他事来养活自己呢。”
乞丐背对少年应道:“你懂个锤子!这叫做一行专一行,”他指了指屁股后面的破碗,继续道:“做咱们这行,首先就要对得起这个吃饭的家伙,一切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都是不尊重它!”
少年摇摇头,得,这家伙歪理确实多。
乞丐依旧滔滔不绝,“老子有那闲工夫去胡思乱想,为什么舒舒服服地趟在地上睡一觉?”
说得似乎兴起,乞丐转过身来,“做其他营生?跟你一样天天去铲那马粪?呸!累死累活挣来的钱还不够塞牙缝儿!我要是你啊,不如就此拜倒在地当我干儿子,咱们俩换个地方扮那卖身葬父的戏码,如何?!”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到点子上了,乞丐一拍大腿再次赞赏自己道:“嘿!还真是个挣钱的好办法!”
十五一阵无语。
瞧见乞丐“口若悬河”似乎不打算停止,少年伸出一只手,淡淡道:“铜板还我。”
乞丐闻声一窒,连忙掖紧胸前那破烂不堪的衣衫,打了个哈哈,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见乞丐装怂,十五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真是好大的志向,好大的出息!”
被一少年这样嘲讽,乞丐也没在意,见他将手伸入裆部,掏了掏发出一声轻吟,开始装疯卖傻。
十五见状捏了捏鼻子露出一脸嫌弃,说道:“下次一颗铜板都没有了!”
撂下话后便转身离去。
乞丐瞥了瞥少年背影,将手拿出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一阵干呕,呕罢,轻声哼道:“臭小子还说教起大爷来了,切,还嫩了点......”
......
刘柏山住在槐城西街,较之于北面大户人家住宅的恢弘,城中心商铺酒楼的车水马龙,西街居所显得有些拥挤,而拥挤中透着一丝清凉。
十五来到被称作“棚户区”的西街尽头,这里的建筑大多矮小,都是些清贫百姓在此聚集生活。
在确定没有走错路后,十五迈入那七拐八拐的胡同向老人刘柏山的住所寻去。这时,天空中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十五躲闪不及,瞬间被浑身浇透。
一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衣着轻衫立于胡同拐角处,手持一个木盆,其中“雨水”滑落在地发出声声滴答。
女子怯生生看向少年,眉目轻柔,皓齿微咬丹唇,一脸歉意。
少年原来是被那女子无意间给泼了一盆凉水。
十五遭此“突袭”下意识上抬两肩缩着脑袋,一时愣在场间。
女子见状放下手中木盆,一提裙摆,碎步走到少年身前,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巾,在少年脸上轻轻擦拭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小弟弟,我刚才没有看到你。”
言语之间,关切真挚。
十五在一阵芳香中醒过神来,瞧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女子又是一愣,在感受到脸上的丝丝轻揉后,十五下意识往后倒退,终于是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子。
真好看,十五心中想到,然后就那般呆在场间。
女子看着眼前这个愣头愣脑的少年,心想不会给淋傻了吧?一阵担忧,她开口道:“小弟弟?”
十五闻声打了个冷战,彻底回过神来,他看向女子,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在憋了半天后,十五干咳了两声,小脸微红,羞怯道:“姐姐您好。”
女子被眼前这木楞少年的莫名称呼弄得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丝醉人微笑,“小弟弟,你没事吧?”
十五心神又是一阵晃荡,他甩了甩头上“雨水”,用袖口擦了擦脸后口齿不清道:“小事小事,没事没事。”
女子发出一阵银铃,关切问道:“真没事?”
少年抖了抖衣裳,弹去表面残留水渍,摇头道:“姐姐放心,我真没事。”
女子闻声看向浑身湿透的少年,沉思片刻后指向自己身后,“小弟弟你要不进我屋来,让姐姐给你换一身干净衣裳可好?”
十五闻言大窘,脸上红晕再起,首手同摆道:“不用不用,我这衣裳不值几个钱的,这点雨水不算个啥,一会儿就干了。”
年轻女子一把抓住少年的左右摇动的手,笑吟吟道:“钱是小事,这身子要是受了凉那可不行。”
十五往回收了收手,一时挣脱不开。
年轻女子笑道:“放心,姐姐又不会吃了你。”说罢便拉着十五往后走。
眼见十五就要被女子拉入屋内,而前者用力一挥,被牵住的手瞬时挣脱开来。
小脸通红的十五将双手放在腹部,弯腰一揖,颤声道:“小子还有要事在身,这就不叨扰姐姐了。”说罢便拔腿而跑。
年轻女子看向少年那仓皇而逃的背影,凤眼微虚,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微笑。
......
西城街面上,一布衣少年于风中疾驰。
在“逃离”一段距离后,十五停下脚步看向身后,那年轻女子的身影早已无迹可寻,少年用衣袖擦了擦额前不曾有的汗滴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十五一时莫名,自己刚才为何有那番反应?
少年举起右手看了看,刚才正是与那年轻女子有所接触后,自己内心立马产生一阵无名悸动,而这种悸动在这十年间还是头一次出现。
思虑片刻不得其果,十五摇了摇头不在细想。
这时一阵清香拂面而来,十五在空气中嗅了嗅,一时分辨不出香味从何而来,在抬起袖口闻了闻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看来刚才那名女子向自己泼的是那洗浴后的胭脂水?
真香,少年心想到。
......
经过刚才一番小小变故后,十五终于是来到老人刘柏山的住所前。
见老人房门虚掩,应该是在家没错了,十五拿起门环轻轻敲了一敲。
叮叮,金属声起。
片刻,屋内无人应答。
十五一摸脑袋,再敲了敲。
还是没有人声。
该不会真是喝醉了酒还在酣睡?十五想到,然后推开房门。
前屋无人,其中空间虽小,但应有尽有。桌椅板凳,一切陈设井然。
十五往后屋轻声道:“刘老伯?”
无人应答。
十五大声道:“刘老伯!”
依然无声。
十五拉开后屋门帘,果真没有发现老人踪影。
“奇了怪,这人呢?”十五口中嘟囔道,“难道真是醉倒在那没人发现的地方吗?”
说出自己内心想法,十五不禁一阵担忧,一来老人上了岁数,二来这时节寒意未退,要真是如自己所想,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十五想罢摇摇头,打算出门寻人。
前院突然传来人声。
十五看向那边,正是老人刘柏山,少年内心不由一阵轻松。而在老人身边还有一个身型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眉眼冷厉,衣裳不俗。两人边走边停,似乎在聊着些什么。
十五走出房屋,身形落入老人与那男子眼中,二人脚下一顿,一阵交谈后男子转身而去。
十五走向老人,似有埋怨,“刘老伯,你这家门也不锁,也不怕被那贼人惦记。”
刘柏山笑道:“可不是,这不就让一个小贼进了屋吗?”
少年知道老人爱打趣,也不计较,看向之前那个陌生男子的背影,问道:“这人是?”
老人闻声也跟着看了看,然后答道:“哦,这家伙啊,一位私交甚好的友人而已。”
十五看了一眼老人身上的旧袍子,撇撇嘴道:“私交甚好?也不曾听说过刘老伯还有这等富贵友人呀?”
刘柏山气笑道:“臭小子知道什么叫那君子之交吗?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老人看向眼前少年,继续道:“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了,马场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十五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正事,“刘老伯你忘了?今儿个是马场发俸的日子呢!”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继续道:“这是老伯你的,上午你不在,管事就让我转交给你。”
刘柏山笑着接过钱袋,“你大可以等我去马场给我便是,何必费这事。”
十五闻言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怕给弄丢了吗。”
老人又发出一阵笑声,见他从钱袋中拿出一摞铜板递给十五,“拿去,就当你的跑腿费了。”
十五连连摇头,笑道:“老伯还是留着给自己买酒水吧。”
说罢,少年拔腿而跑,手中不忘挥手,“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少喝点为好!”
伴随一声呼喊,少年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刘柏山笑着摇了摇头,双手负手缓步朝自己屋内走去。而就要进屋之时,老人好想忽然察觉到了些什么,见他转身驻足望向某一处,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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