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黄光在门外逡巡。
千寻听见自己喊:“有人吗?我被困在器材室了。”
声音稚嫩,很明显不是她的声音。
手电的光转了方向,打到她脸上。强烈的光让她感觉不适应,她眯起肿得像核桃的眼睛。
保安大爷走上前,顺着门缝看了看。
一张惨白的小脸胡乱地挂着鼻涕眼泪,红红肿肿的眼睛让他想起养在家里的龙眼金鱼。
“丫头,你怎么在这儿啊?谁把你锁进来的?”
说着,大爷从裤兜里面掏出一串钥匙,咬着手电筒,找了一圈,在一堆钥匙里面捏出一个银白色的钥匙。
千寻觉得身体突然绷紧,心跳加速,她低下头,转动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哪个班的啊?”见千寻不说话,又问。
“一年级二班。”下意识地后移身子重新回到阴影中,回避大爷探究的目光,她撒谎道。
门开了,大爷打量她。
女孩子由于身量娇小,看起来才十岁左右,身上的校服很大,哭花的小脸显得脏兮兮的。
“孩子,你身上为什么这么脏?谁欺负你了?”
千寻没有回答,听到大爷的问话,她感觉自己有点……生气?
看到她不说话,大爷充分发挥好大爷的优良品德,建议道:“现在都9点了,一个女娃回家不安全,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
“有电话吗?没有就用我的。”他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正在外放的手机。
“说什么,一辈子,不会变情义。”
大爷残忍地把歌声停在“情义”最后一个音上。
“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像是害怕大爷再追问什么,她不仅拒绝了大爷的好意,还飞快的朝学校门口跑去,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
千寻觉得自己像一个木偶,被控制在这具身体里面,说着早已编排好的台词。她想知道这个女孩为何被锁在体育室,为何不让家长来接她,还有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景物发生变化,她跑进一扇开着的门。
暖融融的灯光笼罩屋里一切,却温暖不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脸因为生气而扭曲,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眼睛红得好似喷火,咬紧的牙关挤出来一句话:“你还知道回来!”
千寻身子抖得像筛子,她感觉这具身体的主人此刻应该害怕极了。
身材魁梧的男人像座小山一样屹立在面前。
这时,客厅里的女人开口道:“孩子回来就好,爷俩别站在门口了。”
千寻和这个男人谁也没有开口搭话,但是男人的动作回应那个女人。他大手抓住千寻的胳膊,一个甩手,就把千寻推进客厅。
刚刚说话的那个女人,此刻正舒服地窝在沙发上。
女孩原本干净的校服不知道怎么弄得沾了几缕灰色污点,乱糟糟的短发像个鸡窝一样的盘在头顶,又红又肿的脸衬得五官都变了形。
千寻踉踉跄跄差点栽倒,她稳住自己的身子,局促地站好。
沙发上的女人只看了这个女孩一眼,马上移了目光,继续欣赏指尖的美甲。
那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向来都是嫌弃的。
奇怪,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千寻脑子晕乎乎,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不知道是不是被身体的主人影响,她此刻很恐惧,觉得男人的拳头下一刻会落到她们共用的身体上。
双脚像被强力胶粘在地板上,心里这股想要逃跑的念头和双脚拉扯,让她身子微微颤动。
嘭的一声,门被男人关上了。这声音响在千寻的耳边像行刑的枪声。
她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小心翼翼说:“爸爸,我回……”
还没等她说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挨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力气很大,千寻的耳朵有点耳鸣似的嗡嗡作响。
被叫做爸爸的人又挤出一句话:“下午去哪儿了?
下午?千寻接不上这个突然变换的场景。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一扇门后探出肥胖的脑袋,黑豆似的眼露出幸灾乐祸,他不怀好意地说:“这么晚才回来,把自己弄得又脏又臭,一定是到哪里鬼混了。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千寻听后,突然绷直了脊背,忍者胸中几欲喷薄而出的愤怒,握紧拳头。
窝在沙发上的女人不赞同地警告男孩一眼,接着转头对着男人说:“下午老师打电话过来,告诉你又逃课了。爸爸挣钱供你读书多么不容易,你也不小了,要学会体谅大人的辛苦。”
这句话就像点燃了男人心中的窜天猴,他愈想愈气,快步上前,又给千寻一巴掌,口中也不饶人:“不孝女,便宜货,让你逃课,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这个男人就是现实版的铁扇公主,一巴掌轻轻松松把千寻扇倒在地。
卧槽!这是要家暴了?男人的巴掌把千寻原本混乱的脑子打得清醒不少。
现在两边的脸都火辣辣地疼。
好汉不吃眼前亏!
千寻想求饶,吐出来的话却成了这样的:“我不是你生的,我是我妈生的。”
火上浇油!千寻心中暗道不妙,果然,男人听到这句话接连踹了她好几脚,边踹边说:“赔钱货,和你那个娘一样,不要脸的东西,成天在外面鬼混。”
这句话狠狠打了男人的脸。
不大的客厅响起女孩疼痛地哭喊。
“明天别去读书了,给我出去干活,别让我养着你。”
那男人的连环脚专门踢自己的肚子,千寻疼的只能用双手护着,弓着的后背马上成了男人新的目标。
不知道一脚踹到了哪个神经上了,她觉得整个后腰一片发麻。
女孩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在一旁看笑话的男孩捂着嘴强忍着笑意,千寻分辨出来自他喉咙深处的咕咕声。
沙发上的女人似乎欣赏完了手上廉价的美甲,站起身拉住男人。
读书还是要读的,这孩子要是初中未毕业便去打工,周围的邻居不知道怎么编排她这个后妈呢!
“娃娃还这么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能干啥啊?不读书难道要和咱俩一样一辈子做苦力吗?消消气,以后孩子会感谢咱们的。”
男人被女人拉着坐在沙发上,哼哧哼哧喘着气。
千寻全身都疼,恍惚觉得好似又经历了一遍替换反应。
“喂,王老师吗?孩子回来了。是啊,让您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她太难管教了。是……我们做家长的心都在滴血啊……”
女人模模糊糊的声音变得遥远,千寻眯着肿泡眼,看着周围景物快速剥落,又换了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