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有些慌乱:“怎么办?这个无聊的女人又来!”
杨凌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慌,有我呢。”
杨凌起身,走了出去,外间屋里除了吕筱筱和阿五,便只有珞珞和一个奶娘了。
稳婆早已经打发走,云不闲快天亮的时候去休息了,柳老员外昨夜也去休息了,这会儿尚早,他还没有过来。
阿五几个人先给吕筱筱行了个礼,又过来与杨凌行了礼,便往后一退,给吕筱筱和杨凌留了说话的空间出来。
杨凌道:“柳公子,让乳母去抱孩子出来喂奶吧。”
阿五还不太敢相信:“我能进去了吗?”
“抱了孩子赶紧出来,产妇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
吕筱筱上上下下打量他,只见他衣裳褶皱,面容有些倦色,不由蹙眉:“你这是一夜没有睡,就陪在里面了?”
杨凌面无表情,很冷淡地道:“睡了一会儿。产妇昨晚发烧了,折腾了大半夜。你的伤好了?”
吕筱筱微讶:“你知道我受伤了?”
杨凌一边往撩衣袍坐了下来,一边道:“你别忘了,我不是大夫,但医术比一般的大夫都要强。”
“那是,从昨天晚上起,你已经算是大凉朝第一人了。”吕筱筱似笑非笑,也不知是真的夸奖,还是真的讽刺。
杨凌对她的话仿若未闻,兀自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是我的我自然承当得起,不是我的,硬塞给我我也不会要。”
吕筱筱气得肺疼,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没有那个本事能掐住他的命门呢?
倒是让他把她吃得死死的。
“不说这个,我来是要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阿五这时抱了孩子出来,把孩子直接交给了乳母,对乳母指了指帘子:“去那边帘子后面喂吧,不要让他再哭了。”
孩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吕筱筱翘首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得见孩子,孩子就被乳母抱着去了用帘子隔出的一间给珞珞休息的小房间里。
吕筱筱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尤其是哭哭啼啼听不懂人话的小孩子,所以也就没有一定要去看看孩子的模样。
对她来说,救下这一对母子,柳家人欠她一个人情,这事儿就算是妥了。
而且这时候杨凌也牵住了她的注意力,他道:“产妇还没有脱离危险,昨晚发了一夜的烧,如果再继续烧下去,人不死,脑子也会傻掉了。不过,你若是执意要走,我也没有意见。但我在走之前,必须见一面小白。”
吕筱筱一听曲小白的名字,就要炸毛,连语气都尖利了几分:“柳夫人我自然不会撇下不管,但曲小白,我真的没办法满足你,你那个婆娘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得到。不瞒你说,我在你南平的家里安放了眼线,这些天,她都没有回家。或者,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让人去找。”
杨凌沉吟了一瞬,才道:“她之前约了吕吾要谈生意。她一直有一个货通天下的梦想,想要打通江南江北的商路,我想,她此时应该是和吕吾在一起。”
曲小白在屋里听见杨凌的说辞,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这人的脑子真的是……太厉害了。
太腹黑了!
“吕吾?”吕筱筱咬了咬牙,“那就对不住了。”
“怎么?”
“我昨天刚刚和吕吾碰过面了,我这一身的伤,便是拜他身边的那个古古怪怪的道士所赐!如果曲小白真的和他在一起,那就只能等我抓到吕吾了!”
吕筱筱恨不能把一口小白牙都给咬碎了,曲小白居然和吕吾都有勾结,这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些!她实在气不过,又愤怒地补了几句:“杨凌,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北朝和南朝现在势同水火?你难道不知道那吕崇是要谋反的?你这样放任曲小白和吕吾来往,就是纵容她勾结反贼!”
杨凌嗤笑了一声,“你要有证据,或者能抓她个现形,那你只管去抓便是。不过,吕筱筱,她一个生意人,所图不过是钱财,打通南北商路不但是利于她自己赚钱,也是件利国利民的事,你若是真的为了大凉朝打算,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吕筱筱愤怒地拍案而起,“杨凌,我要怎么做,还不用你来教!曲小白干下的好事,她最好有本事担当,若是落在我的手里,不必我要她的命,我父皇也会要了她的命!”
“那我可就静候你们取我妻子的命了!”
杨凌嗤笑了一声,起身朝外走去,吕筱筱追到门外,见他径直往自己房中去了,她吼道:“你去做什么?”
“回房睡觉。你搞回来的病人,难道要让我负责到底吗?”
“你不负责谁负责?我要是会医术,我会用你吗?”
吕筱筱追了出去。
曲小白听着两个人渐去渐远的声音,不禁有些好笑,杨凌这个腹黑的人啊,这招欲擒故纵用得还真是……啧啧。
院子里,杨凌猛然转身,一双清冷的眸子眯起,“吕筱筱,是我求着你让我去给病人看病的吗?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听你使唤?”他一拂袖子,负手而立,语气极冷:“你最好别惹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吕筱筱被他的目光冷得一激灵,心头莫名竟生出些惧意。
她气焰不由自主就降了下来,“对不起。你也说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柳夫人不是还没有脱离危险吗?再说了,这是你第一例手术病例,这将是杏林界开拓先河的一大创举,你也不想看着它就此夭折吧?”
杨凌嗤笑道:“吕筱筱,你说人话的时候,但愿你也能做点人事。我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让老云先替我去盯着。”
杨凌扬长而去。
诚然,他心里并不想离开小白。但没办法,小白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他一直呆在那里,势必就会让吕筱筱起疑心。一旦小白身份暴露,前功都将尽弃。
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他和小白,还有手底下那几个人,此时都是个演员,在吕筱筱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无间道大戏。
结局如何,犹未可知,每一个人都只能尽自己所能。
吕筱筱本来是想让杨凌帮她追查一下吕吾和魏高的踪迹,毕竟,这里是杨凌的地盘,他即便暂时被她困住,在此地也比她更有势力。但现在看来,求助于他是不可能了。他竟然告诉她,吕吾和魏高是曲小白请来的,这实在太让她意外了。
若是没有搞错,他们夫妻两个和吕吾之间也不是那么和睦的,甚至梁子结得还很大,两方是如何摒弃前嫌了呢?
她到底不及曲小白能屈能伸。曲小白晓得一个道理,敌人的敌人,只要有共同的利益驱使,那就是可以合作的。
生了一肚子气的吕筱筱连早饭都没有吃,锦官拖着一身的伤来报,在郡城之南发现了吕吾和魏高的踪迹,果然是要往南逃,但他们是想要南下回江南,还是要去什么地方,那就说不一定了。
回大凉京都也是往南,吕筱筱觉得,他们不敢去大凉都城。那就是想要回江南了。
吕筱筱于是令锦官派人往南追杀,并下令往南一线的郡县严格核查过路的旅人。
锦官有些不忿,他道:“公主,您在这里为他耽搁着,万一让吕吾魏高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他是不可能从了公主的!”
吕筱筱气怒未消,将火气全撒在了他身上,“你要是能执行命令,就赶紧去,若是不想要你项上这颗人头了,你就跟我直说,不必这样找死!”
锦官自知没那个能耐劝她,只能听命行事。
杨凌睡到了午时,起来洗漱过后,在房中吃过了午饭,阿五过来请他,说夫人又发烧了,云大夫需要帮手,杨凌随阿五过去,有吕筱筱的人立刻去跟吕筱筱打小报告了,杨凌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明面上的一行一动都有人跟吕筱筱汇报,杨凌早已经见怪不怪,随他们折腾。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还不是和小白上演了这样一出瞒天过海暗渡陈仓的大戏!
杨凌离开之后,云不闲接替他,按照杨凌的方子,给曲小白服用了一些安神催眠的药,曲小白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过来,杨凌过去的时候,她的确有些低烧,并不算太严重,杨凌仍旧是用物理降温的法子给她退烧。
连续用酒擦拭了半个时辰之后,曲小白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杨凌给她细细检查了一回,虽然基本已经确定她的身体无大碍,但这毕竟是他和老云第一次在人的身上做手术,没有经验可以取,他丝毫不敢大意,只恐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但到底和手术前的心理不一样了。那时的他看什么都是灰色的,万念俱灰,仅存的一丝希冀,很小心很小心地护着,却还是害怕它会灰飞烟灭。
他那时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曲小白不在了,他也不会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