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华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过来抓住石朵儿的胳膊:“朵儿,放手!”
石朵儿松开了郑雁,郑雁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地喘着气。
郑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稳稳坐着的姐夫。石征慢条斯理地吐着烟,面无表情。他回头看着石朵儿:“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跟你小姨动手呢?!”
石朵儿认真地看着舅舅:“她站在楼下破口大骂,进屋就把我妈推到了墙上,刚又把我妈推到了地上。我今天没打她,已经便宜她了!”
“这是大人的事儿!你个小孩儿掺乎什么?!”郑卫的眉头越皱越紧。
石朵儿不屑地笑了一下:“哼,我是我妈妈的孩子。今天这事儿,就算我是一条狗,我也得咬她吧?”
郑卫一下子被噎住了:“可是,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小姨啊!”
“小姨?”石朵儿的眼睛里充满了寒气:“小姨就可以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倚老卖老啊?!”她快速扫了一旁目瞪口呆的姥姥:“在我家,又骂又砸!谁欺负谁啊?!”
郑卫哑口无言。
郑华拍了拍石朵儿,扭头对郑卫说:“郑卫,这儿你就别管了。你先领咱妈回家。今天就让咱妈先跟你回家。”
郑卫点了点头:“好。”他走到姥姥身旁,搀起她的胳膊:“那,姐,姐夫,我们先走了。”
石征和郑华点了点头。
郑卫临走前,回头瞪了一眼郑雁:“你有话好好说,别再闹了!不知道丢脸么?!”
郑雁惊魂未定,她愣愣地看着石朵儿,突然哭了出来:“好啊你,石朵儿!石朵儿!你居然打我!石朵儿!你居然打我!”
“我只是想打你,可我还没打。但是我爸你是推搡了,我妈你是打了。”
不知道郑雁有没有听到,她一个劲儿地呜咽,用袖子蹭着鼻涕。
“好了。”石征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石朵儿,你先回屋去。我和你妈,跟你小姨解决问题。”
石朵儿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回到屋里。郑华跟在她的后面,给她关上了屋子的门。
郑华刚离开,石朵儿就轻轻地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儿。
“郑华,去拿条毛巾。郑雁,你先坐下。”
沙发发出一声闷响,郑雁还在抽泣着。
“给你毛巾。”是郑华的声音:“先擦擦脸。”
外面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郑雁偶尔擤鼻涕的声音。
“酒醒点儿了没有?”石征眯起眼睛看着郑雁。
郑雁清了清嗓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郑华的眼睛又红又肿:“为什么啊!”
郑雁鼻子囔囔的:“我就是今天听说,你们家买车了。你们一家人过得热乎乎的,有房有车,有儿有女。开着新车,还找我借钱,我心里不舒服!我们孤儿寡母,冷冷清清的,我还骑着电动车呢!我就是别扭!”
石征叹了一口气,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满满的烟头。
郑华气得浑身哆嗦:“你问我了么?你知道怎么回事儿么?!车是我们去年买的。当时为了买这辆车,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今年石朵儿考上了大学,学费实在凑不出来了。这才找你张的嘴!”
“你们没钱买什么车?!”
“是!当时我们确实是一激动就买了。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是,人,总是得往好日子奔吧?我错了么?我不能过更好的日子么?”郑华眼泪又掉了下来:“郑雁,你现在要是后悔把钱借给我们了,我现在就还给你。石朵儿上学,你不用操心。我能生她,我就能养她。我和你姐夫砸锅卖铁,我们也不再找你张嘴!”郑华说完就站了起来,准备上屋里拿钱。
郑雁一把拉住了郑华。
郑华甩开了郑雁的手:“郑雁!咱姊妹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比你岁数大的多,咱爸妈都忙,是我天天照顾你!你现在长大了,有钱了,可以帮姐姐一把了。可是我没想到,今天,你因为两万块钱,把我的家砸了。”郑华紧紧捂住心口,眼泪顺着脸直流。
“姐,你别说了。”直到现在,郑雁的声音才恢复了正常:“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冯彬的忌日。”郑雁的声音柔弱无力:“我看别人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你家,我哥家。我哥刚买了新房子,你们家本来就过得让人眼红,又生了儿子,现在还买了车。我今天带着冯遥去祭拜冯彬,阴森森的墓地,冷冰冰的墓碑,这就是我的丈夫,我的家。我喝了点儿酒,加上听那谁说了一句:‘都买车了,还找你借钱。不是欺负人么?’我就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带着咱妈来了!我就想骂你们!因为我恨!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幸福!为什么只有我是这个样子!我有钱又怎么样?!我没家!!!”
郑华坐了下来,拍了拍郑雁。郑雁的手冰凉。
一直一言不发的石征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听谁说的?”
“什么?”
“你听谁说,我们家都买车了,还找你借钱,是欺负人。这句话是谁说的?”
“你别管了。”郑雁的眼神有点闪烁,她连忙扭头看向郑华:“姐,我——”
郑华使劲儿地点着头:“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
“我今天真的是,唉,我真的是喝多了。”郑雁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我走了。”
“等一等,郑雁。”石征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纸和笔,迅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亲兄弟,明算账。这件事,我和你姐也有不对的地方。”他站了起来,把一张欠条递给了郑雁:“我们现在确实遇到了点儿难处。这钱你能借给我们,我和你姐谢谢你。我们会尽快还给你的。”
郑雁想了想,接过欠条就快步离开了。
听见大门嘭的一声。石朵儿立刻开门走出了房间。客厅里的大灯发出冰冷的白光,石征和郑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屋里一片狼藉。
郑华冷笑了一下:“不是因为钱?还不是因为钱!你为什么给她打欠条?”
“为了让她赶紧离开。她今天来就是要欠条的。”
“她不相信我们?”
“你觉得呢。”
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郑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