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却说卫容若主仆二人正在一处说笑,却突然听得清泠泠的女声。
正自奇怪:今天这别院可真热闹,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就见三姨娘着一件天水碧的长衫,轻移莲步,不请自来。
三姨娘闺名南宫舞,本是吕氏从平城带回来的丫头。进卫府没多久,便混上了姨娘。
玲珑的身段,秀发披肩,蛾眉淡扫。那双眼睛直要勾魂摄魄一般。
难怪,难怪当年卫青扬与她初初见面,便从此茶饭不思。
“三姨娘好!”原身主人的记忆里,与这位三姨娘并无交集。也正因为如此,卫容若并不像讨厌文氏那样讨厌她。
南宫舞答应一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三小姐说几句话。”
她的丫头绾儿,与芸香齐齐退了出去。
“三小姐,昨天晚上,老爷的书房走水了,你可知道?”南宫舞低头喝着最廉价的茶叶,却仿佛习以为常。
其实这也不怪卫容若——她这里,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了。
卫容若本以为,南宫舞会不屑一顾。
进卫府这些个年头,南宫舞后起之秀,几与文氏平分秋色。
文氏凭的是肚皮争气,当然这三五年,文氏母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而南宫舞,凭的却是实打实的本事。
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怎会喝这样受潮变质的茶叶?
可她没有嫌弃,竟然甘之如饴。
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知道。”卫容若并不准备瞒她。
“好,三小姐是个聪明人,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南宫舞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这是什么?”卫容若有些好奇。
“昨夜书房走水。救火的时候,我无意间得到的。”南宫舞平静地说。
“那想必——”卫容若问,“里面的内容,三姨娘已经知晓了?”
南宫舞点了点头:“知晓,所以才特意拿给三小姐看。”说着把牛皮信封双手承上。
卫容若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许,接过这个牛皮信封,就表示接受了南宫舞的示好。
从此,她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在南宫舞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卫容若却有些慌了。
纤纤玉指划过牛皮信封,卫容若在下一秒愣在当场。
“魂兮归来,与君同在。”殷红的八个大字,力透纸背。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宛如皑皑白雪中怒放的红梅。
我死了,魂魄也会回来,与你在一起。何其哀婉!何其悲壮!
卫容若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南宫舞低沉着声音道:“姐姐绝笔……”
因着先前与吕氏的主仆关系,南宫舞人前人后,与吕氏姐妹相称。
仿佛感觉淡淡的血腥气息萦绕不绝。卫容若的心里,立时便起了轩然大波。
难道吕氏情知必死,便在临死之前,咬破手指给自己的夫君留下一封深情款款的血书?
可是这个想法,却被南宫舞立即否决:“姐姐临死之前,身体一直康健。我记得清楚,那年三月三,你不过五岁,熙儿也不过三岁。姐姐与我相约去琼华苑放风筝。
“我们玩了一整个下午,约好第二天描花样子。熟料第二天一早,便传出姐姐暴病而亡的消息。”
南宫舞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压了压眼角。
卫容若偷偷瞥了一眼,她没有落泪,眼睛却的确有些红红的。
“我当时并未深想,直到昨晚得了这封血书。”南宫舞站起身来,她已言尽于此。至于后面作何思量,自然是卫容若的事了。
就见卫容若依旧按照原来的折痕,把血书折好,然后小心地装进牛皮信封:“还请姨娘寻个合适的机会,不动声色地还回去才好。”
卫容若说着弓身一拜:“姨娘苦心,容若铭感五内。”
其实,她起先是有些不信的,毕竟南宫舞也不是省油的灯。可是转念一想——如若这套说辞是她编排的,但眼前真相未明,于她无益。
倒不如向自己卖个好,结个同盟来的实惠。
南宫舞点了点头,袖了信封。
卫容若远远地送出门去,转身回房。心中思量:这眼下原身主人的仇还没报,难道又来一个屈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