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未走出兰州城,就听大街上炮响锣鸣,有官兵大喊:“前方避让!”紧接着兰州城里的人们欢声高呼“恭贺二皇子凯旋!”“大东万岁!”。
俞洪波只得指挥这马车全部停到道旁,然后众人随着百姓们一齐跪拜与木雅人一战成名的二皇子和他手下的将领们,尤其是有一位姬姓的侯府少爷,听说他不仅立了赫赫战功,还在最惨烈的那场战事中,救了二皇子性命,并浑身浴血将二皇子从死人堆里背回了营地。
“云逸,你真的不跟我回去?”二皇子无奈的问道:“此次回京,父皇肯定大有嘉赏。”
“那便让将士们替我领了吧。”姬云逸毫不在乎的说。
“胡闹!罢了,你身上有伤,确实不便长途跋涉,你先在此地养好伤,再启程回京不急,我将身边侍卫留在你身边。”二皇子说道。
姬云逸连忙拒绝:“我带几个手下即可,侍卫是贴身保护殿下的,切不可留下。”
“那好,你早日养好伤,我在汴梁等你。”
“是!殿下。”
二皇子的大军走后,姬云逸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将这兰州城内的情形了解了个大概。
一封飞鸽传书传到南阳的邬家别院。
“少主来信了?”管家问。
邬老爷将信烧毁后,说道:“少爷说在兰州城内发现了能扭转眼下困境的商机,他将以楠哥儿的身份,与那边的富商谈。并让我们的商队即刻出发,沿途通知各个驿站提供补给,以保万无一失。”
兰州城内最大的酒楼万宾楼内,化名为邬静楠的姬云逸宴请了包括宋老爷在内的大大小小的矿藏老板、皮毛商、马匹贩子……
酒过三巡,一位宝石矿藏的老板开口说道:“邬少爷,你来晚了,在这之前我们几家已经答应你们中原的另一位商人,以后将我们的水晶卖给他们。”
“哦?不知是哪位商人?”姬云逸没想到兰州城这么大块的肥肉,竟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是位女商人……”矿藏老板话还没说完,姬云逸手中的酒一抖,洒了出来。
上前急切的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快说!”
矿藏老板没想到这个邬少爷反应这么剧烈:“和她同行的是一位姓俞的男子,而这位女子正是这位俞公子的妹妹,至于这位姑娘的名字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姓俞?不是她。
是了,她此时应该在江陵,怎么可能来着边远的小城。
姬云逸忍下心中的一丝遗憾,弯起唇角朗声说道:“邬家可是中原第一富商,这位俞家的小姐,更是闻所未闻,实力自是不能与我们想比的。各位老板都是要做长期生意的,自然是要找实力更大的商家合作了,这个道理不用我说,各位老板也懂不是吗。”
“这……”几位矿藏老板面面相觑,宋老板倒是痛快:“我不认识什么俞小姐,既然邬少爷这边有这么大的生意可以做,以后我们宋氏矿藏就都与邬少爷合作!”
姬云逸见几位矿藏老板都在犹豫不决,当下又说道:“这样吧,我不知那位俞小姐给各位什么价格,邬家决定再在她的基础上将价格提一成,怎么样?”
哗!提一成?这么好的买卖,“邬少爷我们这边的水晶矿藏非常的丰富,你当真能全吃的下?”
“各位放心好了,如果我吃不下,那么整个大东王朝,没有哪家商户能吃得下。”姬云逸意气风发。
“好,那我们于家矿藏也愿意和邬少爷合作!”
“我们木易氏也愿加入。”
“我们也加入。”
从兰州城通往川蜀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以不慌不忙的速度向前行驶着。后面几匹骏马拉着几车结实的橡木大箱。
“小姐,为何我们要去巴蜀,再转路去于阗国呢?这样岂不是耽误了脚程。”头顶上梳着小圆髻的丫鬟,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倒也给枯燥的路途添了几分生气。
归明月闲来无事,便耐心解释给她听:“我们不从兰州城直接去于阗国的原因有二,其一,我们后面的几车水晶宝石不管是在吐蕃国还是于阗国都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什,在他们眼中这些石头远不如我们中原的丝绸、茶叶值钱;其二呢,如果从兰州城去于阗国,必须要取道木雅国,眼下虽然我们打了胜仗,然而木雅国人对我们的仇视就更剧烈了,去了岂不等于送死。”
“哦哦,小姐,我懂了。”金锞儿连连点头。
“小姐,停下来吃些东西吧。”银坠儿在一旁,取出披风给归明月披上。
“如今已是春末,而且越往蜀地走,就会越热,不需要披风了。”
“是,小姐。”
“让二哥吩咐后面的马车停下来,我们先吃饭。”为了方便,在外面归明月便直接管二表哥俞洪波叫二哥。
俞洪波指挥这大家在一条小河边停下。
仇力将马们牵到下游喝足了水,又将它们牵到树林中吃草歇息。别的随从跟着到树林中捡来干枯的树枝。
金锞儿与银坠儿从马车后面拿出两个大大的锅子,从一个布袋中舀了半锅子米,又从另一个布袋中掏出一捧干菇荪,两片风干肉,一撮盐巴。
银坠儿去河边淘米的功夫,金锞儿已经熟练的升起了火。等银坠儿回来,一个锅子旺火煮开水;一个锅子煮米,米上面盖上了菇荪,然后是肉片,又撒上了盐巴,小火咕嘟着。就着这样简单的操作,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鲜香味道就传了出来,里面有肉香又米香还有菇荪类特有的鲜香味,只引得引得随从们频频咽口水。
眼看着水要煮开了,一个随从从肩上搭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罐子,递给银坠儿,银坠儿默契接过,打开盖子,从中倒出一撮茶叶在煮沸的开水中。那随从又从肩上的布袋里掏出一几个茶盏大小的竹筒子,银坠儿将竹筒子一一注满茶水,下面的几个随从伙计则纷纷过来取了,又回去坐在原地自得的喝了起来。包括归明月与俞洪波二人也接过了竹筒喝起茶来。
厉陌白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之前几次都是遇到客栈的时候,打尖儿或是住店。这次他还是第一次随着归明月她们在路上自己野炊。
“喂,你发什么愣啊!还不过来取水喝,还得让人送到你嘴边啊。”金锞儿叽叽喳喳的喊道。
这小丫鬟似乎一直对自己有敌意,厉陌白摸了摸鼻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笑什么笑,牙白啊,听闻巴蜀女子最是热情大胆,你这小白脸小心了啊。”一路上跟着归明月出来久了,金锞儿性子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泼辣,尤其是对着这个赔钱货。
厉陌白摆了摆手,说道:“金大姐,我可不敢与你吵,我去林子里打些野味回来。”
“金大姐?噗!”在一旁煮茶的银坠儿,听了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坠儿姐!”金锞儿气恼的看着抿嘴偷笑的银坠儿以及笑的打跌的几个小厮,等着树林的方向,暗骂道,你才是金大姐,你们全家都金大姐!
不到半个时辰,厉陌白成功猎到了一只肥肥的野鸡,还有一只野兔,也不用旁人,自己走到河边,拔出匕首,剥了皮毛,又将内脏清理的干干净净。
回去的时候,大伙儿正在吃着香喷喷的米饭,他也不客气,拿起竹筒也盛了满满一碗,吃了一口,不禁唔了一声,说好吃!
“好吃吧!”吃了一口菇荪,金锞儿早已经将“金大姐”的仇忘了个一干二净,喜滋滋的说道:“这可是小姐教我们做的。”
厉陌白边吃着便偷偷打量着归明月,她还会这个?
吃完了米饭,随从刚要拿起那两只野味,上火烤,归明月制止,吩咐说说:“去采几片芭蕉叶子,和一些泥巴。”
片刻随从便将大大的芭蕉叶递到了归明月手上,归明月用其将野鸡和野兔一包,又用泥巴一裹,随手扔进了烧的半尽的柴堆之中……
半个多时辰后,众人争相吃着有史以来最鲜美香嫩的野味,其心情自是不必不多提。
厉陌白这段日子一来就一直观察归明月。
她有时候不会让人感觉她是个女子,言行与男子一般无二,会眼睛眨也不眨的吩咐下人杀死那个奴隶贩子;会在席面上面对着气势凌人的矿藏老板谈笑风生;会义气的不顾安危去宋大老爷家救自己;平日里仿佛对什么都不计较,两个丫鬟尽可以无法无天的叽叽喳喳,她都百无禁忌。
但是仿佛又很娇气,吃穿用度也极为讲究,身上的衣料都是上等的软缎,戴的首饰虽然不多,但是样样看起来精致无比又价值不菲;吃就不更用提了,去了兰州城内最大的酒馆吃东西,都频频皱眉嫌弃难吃;马车上经常得铺极厚的褥子,还得让丫鬟经常拿出来要晒的软软;每到一处,即使一条街的距离,能坐马车,觉从不用走的;平时最喜欢的姿势就是半歪躺在丫鬟的腿上……
她看向自己的眼光,明明也每每透着欣赏和惊艳,然而独独没有之前那些女人看自己的贪婪和欲望。说实话,这让厉陌白心里很舒服,想想小时候要面对的那些眼神,他就恶心的食不下咽。
也许是吃的太饱,又让暖暖的斜阳一烤,众人都懒洋洋的,也没了力气上路。俞洪波当即吩咐大伙就在此安营扎寨,并将几箱子水晶用稻草盖了起来,放到数个帐篷的中间。
夜幕很快降临,随从轮流守夜,俞洪波让归明月她们几个姑娘先去歇下了。厉陌白神情严肃的在帐篷外面撒了一些雄黄,又多点了几只火把。
“你也去睡吧。”俞洪波吩咐道,这个人是小妹买来的,听仇力说他武功深不可测,这一路上虽然还算平安,但是有了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保护,小妹的安全他也更为放心些。
厉陌白摇了摇头,坐在归明月的帐篷外,倚着一棵小树一动不动,眼睛虽是微闭着,然而浑身每一根线条分明都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没了平日在小妹面前的嬉皮笑脸,俞洪波突然觉得他这样子,竟如一只随时能将来犯者撕裂成碎片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