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见你们的娘亲吧”归明月吩咐道。
一行人连着大夫,七扭八拐的到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子,在巷子的尽头,一间泥墙茅草屋正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吱呀一声,李玲儿推开房门,屋子里黑乎乎的,李玉赶紧搬来两张还能坐的小凳子给归明月与俞洪波。
俞洪波摇了摇手,吩咐大夫赶紧过去给老李家的诊病,李玉与李玲儿也跟了上去。
俞洪波才开口问道:“月儿,你一向不是那种爱管闲事之人,又是个生意人,这次拿出二百两救这仨人,值得吗?”
归明月听表哥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就差没说自己无利不起早了,不禁一头黑线:“值不值得,一会等看这大夫怎么说罢!”
大夫给老李家的扎了几针后,又给灌了几口汤药,她便悠悠转醒过来,见到儿女都在旁,便轻轻唤道:“玲儿,玉儿。”
李玲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接着抽抽泣泣的和娘亲说起了她爹被人逼死的事情来。
老李家的听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这李玲儿也是,她娘还病着呢,怎么就告诉她这么大的事,万一再挨不过来……”金锞儿不禁小说责备道。
归明月拍拍她的手,说道:“她迟早要知道这个消息,眼下这李玲儿是看着大夫和咱们都在,即使说了她娘一时昏过去,大夫也能把她治醒,所以才放心说的啊。”
“哦,原来如此,这李玲儿心眼儿还挺多。”金锞儿啧啧叹道。
果然襦归明月所说,这老李家的昏过去之后,在大夫的几针下去,又恢复清明。李玲儿见她醒了,松了口气,便又归明月是怎么花了二百两银子救了他们全家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老李家的是个忠厚之人,闻言挣扎着要起床,大夫都没拦住,李玲儿和李玉扶着她到归明月面前,跪下,老李家含泪的说:“小姐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无以为报,听玉儿说起小姐对老身的这点子制钗手艺感兴趣,以后愿终身追随小姐为奴为仆,请小姐不要嫌弃,收留我们娘仨!”
接着便叫李玲儿拿来纸笔,一家人签了卖身死契,坚定的交到归明月手上。
“你识字?”归明月见李玲儿竟写得一手好字。
“回小姐的话,”李玲儿毕恭毕敬的回话道:“玲儿从小跟着父亲读书,不仅识字,还略微会些算账的本事。”
归明月满意的点点头,她救这一家人,开始确是为了老李家的制钗手艺去的,没想到这家的女儿也能给自己带来了惊喜。
“好,那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同金锞儿一起,”归明月又说:“你以后就叫银坠儿,可好?”
李玲儿一听能贴身侍奉小姐,加上她之前对归明月的印象深刻而崇拜,不由得一喜,当下便说:“银坠儿谢小姐。”
因着老李家的病,归明月他们不得不在鄂州又多待了一些时日。她这病确切的说是毒,中得并不严重,只是因为先前没钱拖得太久了,身体亏得厉害。
归明月不吝钱财购了一些大补的药物和食材,让银坠儿位她娘吃下去。面对着银坠儿与李玉感激异常的眼神,她摆了摆手让这姐弟不必放在心上。有着前世思想的她,向来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那老李家的手艺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往往拿人不当人看,更何况是匠人,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命如草芥。
归明月当然不会不自量力的去试图转变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她只做她自己认为值得的,说白了,她就是个商人,除了自己的家人,别的凡事都得待价而沽,只看一个值不值。
十日后,老李家的毒已然解了,老李的丧事也办的差不多了,这日一大清早母子俩便来归明月所在的客栈听候差遣。
归明月当下便写了一封信,并吩咐了一个从南阳郡带来的小厮,让他带着信件一路护送着这母子俩回南阳郡羽村的归家。转头又问银坠儿是想随母亲和弟弟一起去南阳郡,还是跟着自己一道游历。
“奴婢愿跟着小姐,随身伺候。”银坠儿不假思索的说道。归明月点点头,一行人便到了江边。俞洪波包了一艘船,他与归明月,还有小厮丫鬟,行李什么的,正好满船。
“小姐,听表少爷说,我们将坐船路过洞庭湖哎,他说洞庭湖美景难得一见呢。”金锞儿头一次坐船,觉得极为新鲜,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归明月闻言也有些向往,不禁看向浩渺的江面,不知何时才能到洞庭湖。
突然船打了个晃。然后迅速往前冲,渔夫赶紧撑起船帆,平衡船身。
“月儿,小心,此处江面狭窄,又有旋涡,水流湍急,注意抓紧了。”俞洪波在甲板上往里喊道。
“知道了,表哥,你在外面也要小心。”归明月在晃荡不停的船舱内努力稳住身形。
“小姐,快看,那是什么?”金锞儿指着远处几艘破败的船,船上还传来打杀的声音。
银坠儿仔细辨认之后,说道:“那插着绿色旗子的船应是槽帮的,另外一边可能是水匪……不好,小姐我们遇上水匪了。”
银坠儿的话刚落,俞洪波就神色凝重的大步走进了船舱,从身上解下一柄匕首,放在归明月的手中。又掀开船舱的一个木板,原来这底下竟还有夹层,示意归明月与两个丫头进去,并且嘱咐船上她们一定不可出来,也不要出声。
归明月担忧的看着俞洪波走出船舱,俞洪波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宽心。银坠儿麻利的将木板盖上,三人静静的蜷缩在夹层中。
只觉得这船不在晃荡了,应是行驶到了平稳的地界,打杀的声音也停了。
主仆三人刚要松口气,船停了,只听噔噔噔有几个人跳上船。
只听俞洪波开口喊道:“原来是合子上的朋友”(行话:原来是道上的朋友)
来人嘿嘿两声“不过是些吃飘子钱的老合。”(咱们干的都些掉脑袋的活)
俞洪波说道:“好说好说,俞某与那三舵口的马爷正是朋友,此次回乡路过贵地,还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恭敬奉上。
来人回头朝后面船上的人哈哈一笑:“这小子倒还懂事,”说道回过头看向俞洪波问道:“即是马爷的朋友,一切都好说,不过这船上没有女人吧?你知道规矩的,江上不可渡女人,除非是白献给我们兄弟的,哈哈哈。”
“没有没有,小弟知道规矩。”
来人又朝船舱内外扫视一番,只有两个小厮,便挥了挥手转身回去。船上又恢复了平静。
俞洪波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呼,金锞儿也松了口气,咧开嘴唤道“小……”姐字还没说出口,被银坠儿一把捂住嘴巴。
来人嘴角一扬,刀疤脸上的横肉一哆嗦,停住脚步,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朋友……”俞洪波见他回来了,暗叫声不好,赶紧赢了上去。
金锞儿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她不晓得水匪常年在这江上做着刀口舔血的买卖,耳力早已异于常人,她这一声虽然很小很小,但是很不幸的也被听到了。
夹层中的归明月与银坠儿面色越来越凝重,归明月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匕首。
来人将俞洪波推到一边,就要掀开船舱的帘子,俞洪波使了个颜色,两名会功夫的小厮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夹层里的三人也备受煎熬,金锞儿脑门冒出了汗,眼泪哗哗的直流。银坠儿静静的看了小姐归明月一眼,眼神似在说些什么,归明月连忙摇摇头阻止她。
然而银坠儿似是决心已下,忽的弓起身,抬手打开头顶的木板,跳到了船舱之中。
这时那水匪正好一手掀起帘子,见到银坠儿不禁喊出口:“哎呦,还真藏了一个小妞,这双招子可够亮的。”
银坠儿一句话也不说,猛地用头撞向水匪的一侧腰际,这腰上是刚才与漕帮的人打斗留下的刀口。
水匪哎呦一声,往后一闪,银坠儿一头跳进了江里,扑棱两下后,便没了动静。
一众水匪背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江自杀的小姑娘看的一个愣神,半天没反应过来。后来有人提议下水搜寻,被领头的老大拦住了,这一会子了,小姑娘应该早淹死了。
俞洪波反应过来,顿时奔到船边,大声哭喊起来:“妹妹!”
水匪见他哭的凄惨,眼下人也死了,钱也拿到了,又怕那漕帮的再打回来,便撤了。
俞洪波见他们撤远了,才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将归明月和金锞儿从夹层中拉了出来。
归明月看着江面,喃喃问道:“表哥,此时下水还能找到银坠儿吗?”
俞洪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向这茫茫的江面,银坠儿跳水这么长时间了,加上下游的水流如此的湍急,应该是找不到人了。
“呜呜,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我害死了银坠儿!”金锞儿自责、羞愧、后悔,不禁哇哇大哭起来。
归明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实则心中情绪翻涌,她没想到银坠儿能为了她二话不说就去送命。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惜命爱命胜过一切,很难想象现在竟然有人愿意为她献出生命,这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表哥,我想回去下游找一找她。”找不到银坠儿她不甘心。归明月心中有个执念就是银坠儿肯定不会死,记得在临出夹层的时候,她眼神中得意思好像并不是决绝的告别,而是胸有成竹的打算。
“好!”俞洪波也被这丫头的勇气所打动,便让船夫转头,过了那处急流便靠岸,眼下四处无人,只能焦急等待。
两天过去了,江面毫无动静,归明月开始有些着急。
第三日江上起了雾,红着眼眶一直不肯休息的金锞儿,一动不动的盯着江面,突然语无伦次的指着江面说:“小姐,小姐,你快看,那……那,是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