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可吓死奴婢了。”金锞儿心有余悸。
“没想故意瞒你,这件事人知道的越少越稳妥。”归明月轻轻说道。
“小姐,奴婢懂得,小姐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奴婢理解。”金锞儿破涕为笑,摇了摇头。
一行人回了家,“月儿,那冷小姐的事情可办妥了?”归承志赶紧迎出来问道。
“办妥了,大哥,别忘了冷小姐要的生辰花篮。”归明月说道。
“月儿放心,明日一早就有人往汴梁的尚书府送,不耽误冷小姐去参加郡主的晚宴。”归承志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唤了声:“长观”。
归明月知道,他要说是有关姜家小姐被夹竹桃汁毒死的那件事。
“小姐,长观查了平日里与那丫鬟接触的人,查到那丫鬟上吊前,去了城西的一个戏园子。”
南阳郡城西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北边与京都汴梁搭界,是以城北达官贵人的宅院耸立;城中,官府所在,又是街市闹市繁华之所;城东土地开阔肥沃,地主富户农民世代生活在此。
唯有这城西,赌场、窑子、茶馆、戏楼林立,来这里的人,既有混混、乞丐、寻常老百姓,也有富户员外以及乔装的官员,可谓三教九流、五行八门无一不有。
“好!”
戏台上一场《铡美案》之后,满堂叫好。
哎,我只想听杜丽娘与柳梦梅、张生与崔莺莺啊喂,可惜这个应该时代还没有。归明月磕着瓜子,百无聊赖。
“归二小姐,何以叹气,可是这戏不好看?”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归明月回头看到一个肤色白皙,眉目干净颇有几分英俊的男孩:“你是?”
男孩子站起来,走到归明月面前。
呃,这人怎么这么高!
“在下是白慕之,你我同在归氏家塾读书,可能归二小姐平日里没有注意到我。”
归明月不禁有些汗颜,平日里自己的精力要么打瞌睡,要么费力应付那孟夫子突然的提问,要么想着拐外抹角的推销新首饰给那些同窗的女孩子……确实没怎么有精力注意隔着屏风的那几位男同窗。
“咳……白同窗也来听戏?”归明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是啊,归同窗”白慕之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想到她那懒懒散散的神情、又能经常气的孟夫子甩袖而去的场景,不由得笑意更加深一些。
白慕之也坐了下来,拿起旁边的茶壶,给归明月添了一点,接着二人就这台上的戏聊了起来。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人灵魂的人来说,归明月对人的防备心从来就重。但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笑意盈盈的男子能很容易卸下心房。也许是因为他的笑温和的真是没有一丝侵略感。
“……世上负心男子何其多,千百年来才铡了一个陈世美,让天下女子还有什么盼头?不若另辟蹊径,讲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哦?何样的风花雪月呢?”白慕之又给归明月面前的茶盏添了点茶水。
“就比如说这有个闺中女子叫做崔莺莺,有一日呢,她的丫鬟叫做红娘的遇上了一个书生……”归明月只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三四盏茶后,还意犹未尽。
归明月挥了挥手,说“我先去更衣,回来再给你讲啊”说完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剩下白穆之一人尚在微笑的回味着她讲的话。
“少爷,那几个人已经走了。”护卫来报。
白慕之收敛了笑意,说:“我们也走,派人跟上他们。”
归明月更衣回来,看着她那桌边早已空空如也:“咦,人呢?”坐下要喝茶:“咦,我茶杯呢?”
“小姐,那戏子已经回后台了。”金锞儿来报。
“好,咱们这便去看看。”归明月抛下手中的瓜子儿,起身与金锞儿快步走去后台。
面对着眼前丰厚的赏钱,竹漪轻笑,以为又是哪家倾慕自己的千金小姐来示好。
卸妆后露出精致的如同女子般的面容,盈盈走到归明月面前拜谢,看到归明月后,心里也不禁赞叹一声好一个粉团面裹儿的小姑娘。
“竹漪拜谢小姐赏,不是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呢?”
“姜家”归明月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斜飞的眸子危险的眯起。
竹漪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归明月,眼前这姑娘,这神色哪里还是刚一照面的那个可爱无邪的样子。
“姜……姜家,哪个姜家?”
“前阵子死了一个小姐与一个丫鬟的姜家,那丫鬟叫,采绫。”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竹漪顿时慌了,爬起来,就向门外逃去。
刘护院早在门口等待,拎着他的衣领将他又拎了回来。
“说!”刘护院狠狠的将他掼在地上。
“哎呦哎呦……痛!放开我,我说,那采绫来不是找我的,是来私会一位大人的小厮的!”
“哪个大人?”
“这个……打死我也不能说的,你们就饶了我吧,这件事与我真没关系啊。”
“好,这位大人是谁你可以不说,那这位大人可有同行之人?”
“没有,哎呦痛!有有……烩珍楼的宋掌柜,有宝祥银号的林当家的,还有,哎记不清了,哦,好像还有盛家首饰铺子的盛当家……”
归明月一听,脸色一沉,果然与这盛家铺子脱不了关系。
“二小姐,我们报官吧!”刘护院说道。
“不行,这里面牵扯到的朝廷的官员,我们不能盲目报官,小心弄巧成拙。”归明月眉头深锁。
“先回去吧,这几天吩咐胡不归和不归阁两边低调谨慎行事。我怕这盛怀虚这次没得手,还会有什么后招。”
知府衙门这边,白府尹正在读案卷,下人来报:“老爷,少爷回来了。”
白穆之大步走进书房,屏退了下人,说道:“父亲,派出去的人已经跟踪他们数日,原来城西那个戏楼便是他们的集会点。”
“不要操之过急,此时牵连的人甚广,汴梁那边的人势力太大,轻易是撼动不了的。”白府尹抚须说道。
“可是,父亲不能再等了,眼下发生的银号被烧案、酒楼失窃案、还有戏子被杀案,以及之前郡中好几家首饰铺子出事的案件,恐怕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眼下那盛怀虚多次针对当归阁不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怕归二小姐他么有危险!”白穆之有些急切。
“嗯?你什么时候和那当归阁的少东家扯上关系了?”白府尹抬起头,不解的问道。
“父亲”白穆之无语的说道“怎么说她也是我在归家学堂中的同窗啊。”
“哦,只是同窗?”
“咳咳”谁能想到府衙里庄严肃穆的白府尹,私底下对儿子的事情竟如此的八卦。
之后为了不打草惊蛇,白穆之每日里也照常去那戏园子里听听曲,每每也都能遇上归明月。
三日后,归明月终于声情并茂眉飞色舞的将那张生与崔莺莺,张生与红娘,红娘与崔莺莺的复杂的三角情感故事,跟白穆之说了个透彻。
这期间白穆之听得津津有味,跟着归明月的语调,时而抚掌,时而叹息……归明月见此,更加觉得除了苏汀薇,这白穆之便是自己在古代另一位书友知己了。
待归明月最后一个字铿锵落地,白穆之赶紧又给添了茶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无丝毫杂质的姑娘,突然有些赧然,自己借听戏的幌子,来戏园子打探事情。这件事还与眼前的这个姑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自己并没有坦诚相告了,正犹豫着要不是透露一点,让她好对那盛怀虚有所堤防。
于是试探的说道:“这些日子,我来这里,其实也不是全为了听戏。我……不知当如何同你讲,我来这边也是有正事,不是故意瞒你……总之你这段日子一定要当心……”说的这么含糊,也不是她明白没。
归明月听了,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边嗑瓜子“哦,我知道啊,你来是为了查那桩官商勾结的案子嘛。”
白穆之闻言身形一顿,“你如何得知?”
“你姓白,府尹大人也姓白,我略跟归佩兰她们打听一二,就知道你是谁了。还有,你每次见着那几个人来的时候,神情都会有一丝紧张……”
白穆之不禁扶额汗颜,突然了然:“难道,你来听戏,也是为了此事?”
归明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估摸着寻找证人、收集证据这些事,你们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归明月接着说道:“白大人迟迟不肯动手,恐怕是顾忌着上面的某位有牵扯的贵人吧……”
白穆之心下一惊,归明月说的正是父亲的顾虑,此事牵扯到百里皇后氏族。百里家近年来依仗着国仗的身份与圣上的恩宠,虽然在汴梁城内装的老实本分,但是他们在别的城郡勾结地方官员,收受商人富户的贿赂,搜刮民脂民膏,大笔大笔的捞银子。
这场官商勾结的阴谋里,牵扯进多少无辜者的性命,害了多少良家商铺倒闭甚至家破人亡,白穆之恨恨的咬牙。
“明月,你可有法子?”白穆之一直知道归明月的聪颖和机智,从学堂里面对孟夫子的考校,看似侥幸实则每次都能顺利过关的机智,再到今日的一番话又明显看出其敏锐洞察力,白穆之相信她能一般女子所不能。
“有倒是有……”
“快说,是什么法子?”白穆之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出口问道。
“我们得先写一部话本子,一部有关风花雪月的话本子。”归明月笑眯眯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