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姬云逸的离京,整个姬侯府,尤其是西院,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这日,在众人给老夫人请过了早安后,正要散去。
坐在角落里的归明月突然喊了一声慢着,所有的人都不解的看向她,尤其是三姨娘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将人带上来!”归明月不理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的声音,冷身喊道。
只见身强力壮的郑大家的扭了一个婆子的胳膊,跟拽小鸡似的将其拎了进来。
“窦嫲嫲!”三姨娘一见这身形狼狈的婆子正是自己身边的窦嫲嫲,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强自镇定的对着归明月说道:“不知我这窦嫲嫲犯了什么错,大少奶奶何以这样对待她。”
“犯了什么错?自然是杀人的滔天大错!”归明月冷身说道。
“归氏,你这样做,是何用意?”大夫人急急的问道,坐在上首一直默然看着这一切的老夫人倒是没有她们这般大惊小怪,一脸审视的看着归明月,缓缓说道:“说吧,这个窦婆子可是你三姨娘身边的老人儿了,今儿你把她弄来,所为何事,说清楚罢。”
“启禀老夫人,杀害凝香的凶手找到了,就是她,窦婆子。”归明月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去看一直在挣扎的窦婆子,而是看着三姨娘。
窦婆子是龙老大的人在她的家乡找到的,原来她早在月前就回乡养病了。但是去寻她的人见到她的时候,她身子骨分明健朗的很,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跟着去的人还有漱玉,漱玉一见这窦婆子便觉得眼熟,然后认定她的背影似是那日在徐家裁缝铺子见过的。
后来归明月又派人去徐家裁缝铺里确认,那里的小厮也记起了这窦婆子那日确实出现过,只不过不知发生了何事,刚一进铺子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大少奶奶,那日老奴确实去过那徐家铺子,不过刚进那铺子就想起三姨太太吩咐的顺记点心还没买,便又赶紧的从铺子里出来去买点心去了,实在是并没有见到凝香姑娘和漱玉姑娘啊……”窦婆子哀声辩解到。
“漱玉姑娘,你说没见到漱玉姑娘,既然你没见到,又是如何知道漱玉也同凝香一起去的呢?我记得大家谁也没有说过漱玉也去了吧,除非,你,亲眼见到了。”归明月步步逼问。
“不……不……老奴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只是后来听说,对,是听说,漱玉姑娘和凝香姑娘一道去的……”大冷天里,窦嫲嫲满头大汗,昨日家里突然闯进来一帮凶神恶煞的人,抓了自己,还带走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她没想到这大少奶奶看着面善总是笑眯眯的模样,确实如此的狠。
眼下自己的小孙子在她手里,有些话她说与不说,还得掂量掂量。
“即便是那日老奴去了徐家铺子,那也不能就断定凝香姑娘的死,与我有关啊,毕竟老奴与她根本没有什么冤仇……”窦嫲嫲在说出凝香的死时,顿了一顿,目光微缩,归明月冷冷的瞧在了眼里。
“也许是没有什么冤仇,但如果是她发现了你的某些秘密呢?”
“老奴没听明白,老奴是冤枉的啊……”
不愿意再听这老奴才狡辩,在一旁的漱玉真是忍无可忍,将一个物什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是一个绣着团簇墨菊的荷包,用的布料虽不是很贵重,但是这墨菊的绣工细看之下竟是不俗的。
“这个荷包是你吧?”归明月问道:“别想狡辩,素日里你虽然不敢在侯府里戴着,可是有定有不少人见过的,比如说徐家铺子里的活计,不是吗?”
“窦婆子,你说说,这荷包,到底是不是你的?若是你的,又与那凝香丫头的死有何干系,快说!”老夫人何等精明的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窦嫲嫲死死的闭了嘴,打死也不说这荷包是她的,更何况这荷包还真不是她的。
“让我说吧,这荷包你拿过用过,但是,却不是你的,它其实是死去的五姨娘的,我说的对吧?”
“大少奶奶……这只荷包是……老奴捡的,但是并不知道它还与五姨娘有关啊。”窦嫲嫲叩首道。
“这,怎么又扯到五姨娘身上去了?归氏,你快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姬老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这荷包是五姨娘贴身佩戴的,以往她经常出入西院,与凝香打交道的也最多,也喜欢找她做些“精油按摩”之类的,有一次凝香看到她衣服内的这个荷包,越看越觉得这刺绣精巧,便多问了一句。这荷包是五姨娘的娘亲留给她的,所以一直贴身带着呢。
五姨娘生前虽然爱贪些小便宜,性子也不怎么讨喜,但是她与归明月的关系还算不错,归明月也是一度为她的死而伤心,也想查出害了她与七姨娘的真凶。
这些凝香都记在了心里。
那日窦婆子在徐家铺子里一时忘形,以为出了府没人会看到,便将荷包拿了出来,恰被凝香看到,便尾随她出来,想弄清楚怎么回事,结果与这窦婆子起了争执之时,被她失手杀死。
“这些都是大少奶奶的猜测,做不得数的,我这嫲嫲不会杀人的,还请老夫人明察啊……”三姨娘面色清白的上前跪地求到。
她身边的姬允也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归明月,斥道:“你好狠的心,我姨娘向来最温和不过,招你惹你了?今日你竟诬陷她的乳娘窦嫲嫲杀人!”姬允用仇视的眼神看着归明月。
“不是猜测,也不是诬陷,自是有证据才会这么说,窦嫲嫲你以为在青天白日下杀人,就那么容易不被发现吗?”归明月拍了拍手,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低着头战战兢兢一瘸一拐的进来。
“这个人就是人证,他是亲眼见到窦嫲嫲杀人的。”归明月指着他说道。
这人名叫王素,是个瘸了腿的乞丐,在安华节那一带乞讨,那日他讨到了一壶酒,喝的醉醺醺的便一头插到了一座巷子里的一堆废鸡篓子里,睡了起来。
这期间听到有女人的争执声,努力睁开眼的时候,恰巧看到那年老的婆子拾起一块石头打到了年轻姑娘的后脑勺上,年轻姑娘应声倒下……王素一阵冷汗,酒也醒了一半,直到那婆子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匆匆离去,王素才敢喘了口气粗气。
后来京兆尹那边以及镇国侯府那边也有追查,但是王素哪里敢上前举报,像是镇国侯府那样的高门大院,谁敢惹,说不定得罪了哪路神仙,丢了性命都不知怎么丢在了谁的手里。
窦婆子此时已然瘫坐到了地上,这乞丐分明就是将她杀凝香的过程看了清楚明白,自己也无从狡辩。
“窦嫲嫲,你……原来人真是你杀的……”三姨娘一脸的不可置信,怔怔的看着她。
“是!”窦婆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一闭眼说道:“凝香姑娘是老奴杀得,可这荷包……是老奴捡的。”
“想清楚再说,”归明月冷冷的说道。
窦婆子一个激灵,想起自己的小孙子还在她手上呢,不禁的汗流浃背,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三姨娘伤心晕倒在地。
“姨娘!”姬允焦急的大声唤道:“姨娘你怎么了?”后又转身对着归明月恨恨的说道:“都怪你,左右不过死了个丫鬟,竟这般咄咄逼人,这下我姨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断不会饶了你!”
“你这孩子也别气恼了,快将你姨娘扶回去躺着,叫大夫!”老夫人吩咐道。
“那先这么着吧,把窦婆子先关进柴房,着人看守着,明日再审。”大夫人也赶紧说道。
“不可!”归明月急道:“窦婆子不能留在侯府,应该报官,将其打入牢房。”
“什么?”老夫人眉头一皱,“归氏你何其糊涂,这等小事怎可报官?”
其实老夫人她心里也多少察觉出这件事可能不是件小事,因为它可能牵扯出些别的,更加不能为外人道的。
窦婆子被关进了柴房。
当天夜里就出了事,有人偷偷摸进了柴房,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灭口。谁知还未得手,便被归明月早安排在四周的禁卫逮了个正着。
然后天还未亮,郑大家的便又拖了受了伤的窦婆子和另一个想要灭口家丁去了北院老太太那里。
“真是个蠢货,连个老婆子都杀不死!”大夫人气的跳脚,接着骂道:“这个归氏心眼子也忒多了,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大夫人又气又急。
“大夫人尽管放宽心,这件事怀疑不到您这里,那家丁去的时候,老奴已经安排好了,一旦失手,便说是三姨娘指使的……”元嫲嫲劝道。
大夫人这才稍微宽了心,随即哼声说道:“说她指使她也不亏,那俩小妾的死,说起来她可脱不了干系,别以为我不知道。”
窦婆子被刺伤了脖子,摸着血糊糊的伤口,一度吓晕厥了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正听那家丁供认说全是三姨娘指使的,窦婆子又是一阵悲凉加愤恨,最后她送那两位姨娘上路,可都是受了三姨娘这个主子的指使啊。包括先前还弄死一个不起眼的通房丫头,也都是窦婆子替她干的。
窦婆子供出这些的时候,再坐的姨娘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素日里最默默无闻,性子又温柔与世无争的三姨娘,她手上竟有这么多人命?!姬允更是呆呆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啊!
姬老夫人大怒:“赶紧将这恶毒的贱人拿下!说,你为何要杀这些人?她们与你到底有何仇怨?”
“呵呵呵,有何仇怨?你问我有何仇怨,这个府里的这么多女人之间,不都是仇怨?都是仇怨!我恨不得她们都死!”三姨娘以往恬淡温柔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狰狞的样子,这个院子里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她们凭什么与自己争侯爷,只不过仗着些新鲜的皮囊,可恨侯爷还被她们所迷惑。
三姨娘想起那时,自己刚进府门,侯爷称赞自己“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她便立志要做个温柔识大体的解语花。谁曾料紧接着四姨娘、五姨娘又被抬进了门,侯爷又赞四姨娘“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赞五姨娘“活泼无邪唇似蜜糖”……
她恨啊,恨不得将这些女人都赶出府去,或是有一日她们都能暴毙身亡!
可是她只是个弱女子,膝下也只是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可以依仗。怪就怪这些人命不好,要么就是突然病重,要么就是意外受伤,等她们卧床不起的时日久了,无人问津的时候,她便下手了!
对于这样心理变态的女人,归明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几个姨娘更是后背发凉。姬允在听到这些后,已经晕了过去。
姬老夫人只淡淡又不失狠戾的吩咐了一句:“将这罪妾填井吧,窦婆子杖毙!以后谁也不许提这件事,若如传了出去,家法难容!”
说完就揉着眉头回房了。
只留下大夫人善后,大夫人匆匆的按照老夫人吩咐的,将已然疯狂张牙舞爪的三姨娘堵了嘴,填了井,窦婆子生生杖毙。
后又看了看归明月,见她目光灼灼,大夫人不由得咳嗽了几声,后肃容说道:“此件案子也了了,你也该消停了,以后就在西院里安稳的待着,最好少惹些事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