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夫人的话,我家小姐性子向在洒脱爽利,以往也爱和其他姑娘一样,走出府外游玩一番,顺便做点子生意消遣。要说整日抛头露面,这可不敢当的。”归明月旁边的金锞儿不由得出口替小姐打抱不平。
“你!”尉迟老夫人一向是个跋扈的,在这里竟被个小丫鬟抢白了一番,不禁怒斥道:“你个没教养的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来人,给我掌嘴。”
“怎么?我的话在你这姬侯府也不好使了……”按说尉迟老夫人的儿子位居二品的御史中丞,但是这里好歹是侯府,她敢在此大放厥词,也是依仗着她年纪大,并且与姬大夫人的关系。
姬大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哪能呢,只要是您的话,谁敢不听,来人,还不照尉迟老夫人的话做。”
尉迟老夫人面子保住了,这才自得的点点头。
“慢着!”归明月一直以来隐忍和不作为,让整个姬府以为她是个可以任人欺压的软柿子。她也是一向的懒得与人计较,只除了自己的嫁妆钱财,别的都好说,都能包容。
“敢问我这丫鬟坏了姬家的那条家规,要尉迟老夫人下令责罚?”归明月一字一句的问道,姬家二字咬的尤其清楚。
这是嘲讽尉迟老夫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归氏,你怎好如此与尉迟老夫人说话,素日里念你的出身,即便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我也从未说过你什么。可如今在这样的场合,你怎好还敢这般的放肆。”姬大夫人说这话,既显示了自己平日里宽待庶媳的高风亮节,又让人觉得归明月出身小门小户不懂规矩、品行恶劣。
席中的女客们,都不禁露出谴责和鄙夷的脸色,还真是上不了台面呢。
就连席上的冷夫人和永嘉郡主也微皱了眉头。
“儿媳出身是远不比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但当初也是你们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来的。如今大夫人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口一个出身低贱,即是如此嫌弃儿媳,当初又为何质疑要将我娶来。我家虽有经商,但是父亲也是一郡的书院长院,我也在家塾读过书说是书香门第也不为过。”归明月说着,使劲炸了眨眼,眼眶红红的,拿起帕子欲拭泪一般。
“儿媳不知做错了何事,使得大夫人一直不满,断了西院的伙食不说,还让儿媳拿自己的嫁妆银子给院里的丫头婆子发放月例。儿媳的嫁妆是不少,但是也挨不住这般的花销啊。”归明月接着一口气说道。
“你,你……”姬大夫人听她竟这样直白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不禁气急而骂:“你!竟在这里丢人现眼,今儿是什么场合,你竟在这说这个。”
在座的女眷们谁不是深谙这深宅大院的腌臜事,但是那些事也只能放在私下谈,是见不得光的,眼下被归明月就这般大喇喇的说了出来,不禁跟看笑话似的看着这位气急败坏的姬大夫人。
“啧啧啧,真没想到,侯府这样大的家世,竟也在银子上克扣庶子呢。”几个早已经看不惯姬大夫人捧高踩低的夫人不禁私下里小声嘲讽道。
“不过这位归氏也忒没有规矩了,就这般大喇喇的将府中的私事说了出来,让大夫人脸往哪搁啊。”
“就是,大家闺秀哪有这般做人儿媳的,果然是小门小户的,不知死活。”
也有人看着长相狐媚娇艳、穿着又讲究精致的归明月不顺眼。
“你们胡说什么呢?你们了解人家吗,就在这里嚼舌根。”冷秉香丝毫不客气的指着那几个在后面指指点点的女眷不客气的说道。
“香儿,不可无礼!”上座的冷夫人呵斥道。
“哼,我说的是实话,你看看你们头上戴的,可不都是人家铺子里的首饰?你们敢说每每当归阁每次出了新首饰,不都是眼巴巴的上杆子托关系买吗!”冷秉香自小被宠爱到大,性子又嫉恶如仇。
这,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当归阁的头面首饰,那可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每次出新都遭哄抢,所以你要是想买到啊,不是只有钱就可以,还得与铺子里的活计熟了,让人家给偷留出来。
这下,那些贵女们看向归明月的眼神又不同了,这可是当归阁的东家,正儿八经的东家!
细看人这穿戴,大到白玉兰花头冠、项饰、手串,小到花钿、戒子,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贵。这一身行头,看似素雅文气,实则价值不菲,这可不就是时下大东王朝最风行的低调而奢华的装扮嘛。
“罢了,咱们这是来赴宴的,可不是来看你们姬府婆媳斗笑话的,”上首一直不说话的永嘉县主终于开口,说道:“大夫人您也别老揪着你这儿媳的出身不放了,她说的对即便人家的出身再低,也是你侯府正儿八经娶回来,你这会再嫌弃人家,不是大自个儿的脸吗。”
“是是,是我愚钝了。”姬大夫人听了她这样冷冰冰的语气,这才想起这个永嘉县主的夫君可不就是那出身小门小户的一个人吗,虽说是招婿上门,当时永嘉县主对这个夫君是至为维护的,最不愿人提起的就是他的出身。她在这里瞧不起归氏的出身,这不等于给她上眼药水吗。
哎呦!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只想着当众羞辱羞辱这个归氏,谁知……
“至于尉迟老妇人,您也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尉迟大人可要怪罪咱们了。”
“县主说的是,是老妇冲动了。”一说到尉迟大人,也就是她的儿子,可是个严肃中正毫不留情面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娘亲在人家府里多管闲事,估计又要念叨了,尉迟老妇人横行霸道了一辈子,临老了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的念叨。
永嘉县主见姬大夫人与尉迟老夫人都很给自己面子,不禁面上也有几分自得的喜色。
接着转头对着归明月训诫道。
“还有你归氏,既已嫁入侯府之门,自然要安守本分谨言慎行,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恣意妄为,怎好出言顶撞婆母,还将府中私事公之于众,要知道你与这侯府如今可是一体的。你说那些不过心思的话,人家笑话的,不仅是你的婆婆,还有整个侯府,以及你。”永嘉县主语重心长对着归明月说着,接着换了严厉的语气说道:“但是你这丫鬟,这样的场合哪有她说话的份,竟敢在此大放厥词顶撞主子,这罚是少不了的。就罚掌嘴十五下,你可同意?”
哼,只掌嘴十五下真是便宜这无法无天的丫头了,姬大夫人正要再说些什么。
“我不同意。”只听归明月淡淡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永嘉县主自认为这惩罚是很轻了,没想到这归氏竟然这般不识抬举。
底下的贵女们也是一片抽气之声。
“呵,姬大夫人,你这儿媳还真是好教养啊。”永嘉县主冷笑连连。
“归氏,你不要不识抬举!”姬大夫人心里一喜,这下这个冥顽不灵的归氏,可将永嘉县主彻底得罪了。
“县主婶婶,你别生气了,月儿她没坏心眼的……她只是一时着急,看在香儿的面子上,你就原谅她吧。”冷家素来与永嘉县主交好,冷秉香赶紧上前求情,一边朝着归明月使眼色。
“县主息怒,”归明月从来也不是那般不只变通的人,又见好友冷秉香都费力为自己求情了,便和了颜色,说道:“月儿说不同意,也是有缘由的,这丫鬟自小跟在我身边伺候,别看她有时候牙尖嘴利,但是心思极其单纯,是个没心机的。刚才她出言顶撞尉迟老夫人虽然不妥,也是一心为了维护我。说来,早些年她还曾拼死救过我的性命,现在身上还满是刀剑的伤疤呢。念在她一片衷心的份儿上,饶了她吧。”说着眼圈又有些泛红。
一直站在归明月身旁一脸不惧的金锞儿,听了这话,不禁偷眼瞧瞧自家小姐。咳咳,小姐为了不让自己受罚,又在编话儿了,什么拼死救命,自己身上可是连个磕磕碰碰都没有呢……
这丫头倒是个勇敢护主的忠仆,永嘉县主闻言,心里的气不禁少了一大半,看向冷秉香,后者赶紧点点头,说确实是!
“要是我今日非要掌这个丫鬟的嘴不可呢?”姬大夫人眼见着永嘉县主软和了下来,心中不由得一怒,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归氏,今日自是不能让她轻易的就这样糊弄过去,不然以后还不反了她?
“哎呦,大夫人好大的威风!”说话者的声音娇嫩脆生,然而隐隐含着逼人的威势。
“啊!昭和长公主!”有人惊呼到,文帝在位时,她是有幸随夫君参加过皇家的宴会,在会上是见过昭和公主的。
不过那时候这位只是个普通不受宠的公主,眼下却不同了,与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坐上了九五之尊,她就是这大东王朝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唯一的长公主——昭和长公主
“拜见长公主殿下!”
“拜见长公主!”
一时席中所有的女眷纷纷起身参拜。
“长公主金安,不知长公主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赎罪……”姬大夫人赶紧上前,笑脸相迎。
谁知,昭和径直经过她眼前,奔向半跪在厅中央的人。
“归姐姐,昭和好想你!”昭和上去抱住归明月的胳膊,将她扯起来,又亲昵的摇了摇。
转头看向跪了一地的贵女命妇们,淡淡说道:“都起身吧。”
众女眷纷纷起身,有胆大的小姐还抬头细细打量起这位年纪幼小,但是散发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的长公主来。
“归姐姐,早知道你嫁来这侯府这般受人欺凌,还不如嫁给我皇兄做妃子呢,还能与昭和做个伴,这皇宫都闷死了。”
厅中有想起昭和长公主略带责备和惋惜的声音。
看她竟与这归氏如此的亲昵要好,再听这话儿,众女眷无一不骇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