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
我不是很想立刻就回教室,打算在校园里到处走走。还有一个星期我就要离开这了,离校手续还需要处理一个星期,本来这一个星期我可以不用再到学校来的,可学校的领导们都恳求我的父亲让我来学校,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怎么做,也不愿想。父亲已经吩咐人把我宿舍的东西该搬走的都搬走,只留下一些一个星期够用的生活用品。开学了,别人搬东西进学校,我搬东西出学校。对于我来说,多多少少有一丝伤感,毕竟我之前所有的上学时光都在这里度过的,但我尽力去表现出我的心情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个季节的校园又点美丽,天气不是太热,夏天与秋天的交接。对于从前的我来说,最喜欢的就是在这几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很多人和我打招呼,有的人我认识,有的人我不认识。他们都很热情,他们有的人天生一双有色眼睛,从他们告别真正的童年的那一刻,他们就学会观察别人。我感觉他们煞风景,影响我的心情,但他们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还是很有礼貌的回应他们。即使是我也无法完全的想什么就做什么,任何人在一些情况下,都不可能随心所欲。
他们对我很殷勤,他们都在向我表现他们喜欢我,在我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我觉得他们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评价一个人,我往往不会看他对我怎样,而是他对其他人怎样,是否一视同仁。我忘不了的还是他们对邢鹿的冷漠,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做错了一些事,做了一些她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却是错误的事。
他们永远都是按照大多数人的意愿做事,他们活得一点都不像自己。大多数人和我打招呼,当我走到他或她面前时,他们也会下意识举起他们的手,扬起他们的嘴角,和我打招呼。这一切也不完全是他们的错,他们的老师们是这样,父母也是这样,世界就是这样,文明就是这样,他们的老师也有老师,他们的父母也有父母,在这个世界之前也有世界,在这个文明之前也有文明,很难改变。仿佛只有一个人死了,才可以永远的终结他的虚荣、丑陋,一切不好的品质。仿佛只有一个世界毁灭了,一个新的世界代替了旧的世界,一种文明代替另一种文明,才会有人说之前的那个世界、文明不好!
我抬起头闭上眼睛感受阳光打在我身上的温暖,我极其贪婪的享受着它,因为我深信,明天以后就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天气,我也不会再有一模一样的心情,不会有一模一样的我。
在我短暂的17年生涯,在我有记忆能力之后,有一些人永远活在我心里,有些回忆美好得让这个世界模糊,让一些不好的东西模糊,只有记忆中的人和美好的故事是清晰的,让我泪流满面的。此时此刻,邢鹿就是清晰的人,让我泪流满面的人。现在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所有的同学都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他们都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过着他们的日子,只有邢鹿不在了,她不在和我同一个时空。
时间差不多了,我应该回到教室了。我一进教室,大家都会看上我一眼,不同人的表情和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即使他们对着我笑,我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都是好意,我无法知道他们每个人心中地想法。
他们对我微笑一下,又恢复他们之前的状态,我走到我的位置坐下,坐我前面的同学转身过来和我说话,跟我聊,他这个暑假去了外地玩,问我“这个暑假都干什么了?”我侧边的同学也加入了我们,我们就闲聊了起来。这样的时光也是舒服和感动的,大家这个时候的思想都是简单、干净的。
他们问我什么时候离开,我回答他们“还需要在学校待上一个星期,等待学校处理好我的离校手续。”我没有和太多人提及我要离开的这件事,可还是很多人知道我要离开的消息。老师、同学都纷纷的向我表示不舍,在开学的第一天,我的桌子上就堆满了同学们送我的礼物、贺卡,贺卡上写着他们给我的美好祝愿,最后写上他们的名字,放在他们送的礼物里面。
看着一桌子的礼物,我不禁地想到两年前今天的这个时候,我的桌子上也是堆满了同学们送我的礼物。送礼物的人没变,唯一变的是我的心情。两年前今天是我记忆之中无比美丽的一天。那天我和邢鹿第一次见面,她推门而入的那一秒,我被她深深的吸引了,她身穿一身旧旧的浅黄色上衣,一条黑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袜子,有点旧的白色运动鞋。比起那些穿着昂贵衣服的同学,她有点格格不入,可我却觉得她是在场最漂亮的女生。
同其他同学不一样,其他进来的同学手里都是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物,只有她提着一篮子手制花,每朵花都美丽极了,都是些粉色、紫色、黄色的花。它们像活儿的一样,自带花儿的清香。这些花最可贵的地方:她有意的去制造花,还为花制造了香料,让每朵花都拥有了它们的芬芳,让她的花一下就活了起来,一下就昂贵了起来。她要送给在座的人每人一束,她希望所有的人都可以像她所想那样获得美好。
那天是我第一次和我们的班主任见面,我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感受,但我肯定我第一次见他一定是喜欢他的。他短暂的说了几句,就让我们这群迫不及待的小孩将自己的礼物送给在座最想结交的同学。那天就像今天一样,我的桌子上堆满了同学们送给我的礼物,而那天我很开心,因为我觉得有那么多人都想和我做朋友,而今天我却不如从前开心了,礼物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那天我只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给美呆,另一份还在我的书包里没有送出去,我在等着人群散去,我在期待邢鹿送给我她准备的礼物,然后我就把我书包里的礼物送给她。我看着她拿着仅剩的最后一束花向我走来,她把花递给我的时候,她笑了,我激动不已,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邢鹿笑。而那笑那么的短暂,瞬间绽放,瞬间消失。
我从书包里拿出我的礼物给她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突然一大群蜜蜂从教室的窗户飞进来,所有的同学被吓得到处乱跑,我被身后乱跑的同学撞到了,胳膊被划破,其他许多同学都被蜜蜂叮伤,所有的同学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一些小伤。
这件不幸的事情的发生归咎于突然闯进的蜜蜂,而蜜蜂的突然闯进归咎于邢鹿的那些带花香的花,一夜之间,邢鹿成为了我们班的罪人,所有人眼中的坏人,她变成我们班高中时光里,最不可原谅的人。
现在回忆,依旧历历在目。侧边的同学在讲他暑假去了国外度假,他说给我带了礼物,他特别小心的从抽屉里拿出他给我带的礼物。坐我旁边的同学都在起哄,我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出。我看着他手中的礼物,他说他是多么的不希望我离开,不过等到他高中毕业之后他就会去找我。我本来是很烦他打乱我的回忆,可看着他的那一刻,我鼻子酸了,我意识到,我的离开给他造成了影响。仔细想来,高中两年他一直都坐在我侧边,不管我换了多少次位置,他的位置都是在我侧边。他特别的喜欢打篮球,每次体育课的时候,他都会请我去看,我要是不去,他就会失落许久。
大家都说他喜欢我,大家都说只有我自己不知道。可我怎么会不知道了,我只是不愿接受罢了,我只是觉得他的喜欢,都基于对我的各种美好幻想,当正真了解我后,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了。可他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这一点让我无比的感动,于是,我收下了他的礼物,不再拒绝他的心意,当作他两年陪伴的答谢。我知道这样的答谢是不够的,但我也没有时间好好的感谢他,我希望他可以谅解我。我真的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我不想就这样错过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抬头看了一样时间,18点40分,快上课了。
我们的班主任一进教室,直接走到我傍边,特别遗憾且慈爱的问我“你真的要走吗?”他的声音很轻,给人一种良师的感觉。他身后是我们班的辅导员,也是他的妻子,她低这个头,不怎么看我。
我回答“是。”
他特别遗憾的看着我“好吧,你属于更大的天地,你不会忘记老师的对吧?”他露出微笑,我点了头,只是希望他能放开捏着我肩膀的手。
可他没有,他有一丝疑惑的看着我,做出一副他觉得特别不错的慈爱表情“回答老师啊?”
我特别的不希望自己和他有任何的瓜葛,我已经不是特别的喜欢他了,可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光让他有任何的不快“嗯,不会忘记的。”他终于放开了我,回到讲台。
老师来了,同学们都激动起来,老师加入他们的闲聊小团体和他们闲聊一会,又加入另一个闲聊小团体去闲聊一会。一切都是那么的棒,大家的情绪都是那么的正能量。我无数次在电影里看到的师生和睦的画面,真实的在我面前上演了。
我最后一次感受这样的时光了,从前上学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每天除了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就是睡觉、吃饭、和同学闲聊、接受一些其他的知识。现在,我怀念这样的时光,我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我觉得这样的时光也有了它的意义,我赋予它的意义,我整个高中日子的代表、总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高中生活,可它是正真存在,却发生在我身上的。
我回忆我从前的时光,我是那么幸运的,在一些人眼中我是那么的幸福。只要我不想,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强迫我做任何的事,相比起我,郑祺和邢鹿特别的不自在,总有人叫她们做这个、做那个。不管是她们还是我都一定有那么几次,特别讨厌现在的生活,而我还算幸运,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喜欢这座城市,我就可以选择离开,而郑祺她们没有选择,她们就像长在这座城市一样,拨出之时,就是她们生命结束之时。
我带上耳机,趴在桌子上,听着我喜欢的曲子。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沮丧到快哭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听着一首没有词的歌曲,可当音乐的旋律响起,我就觉得自己失落得不行,即使身边是那么的吵,可我却无法插上话。这样的时光,就是我回忆过去的时光,过去发生的,现在还能记得的事。
上课铃响起了,我取下耳机,坐了起来。我们的班主任走回讲台,开始了开学第一天班会课的讲话,他站在讲台上激动不已,一年前、两年前的今天的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那讲话的,讲台下站着我们班的辅导员。
他没有提起邢鹿,没有一句话提起邢鹿,一个暑假足够他们忘记一个不重要的人。这个班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有所改变,大家依旧有说有笑的,同学们迫不及待的分享他们在这个暑假所遇到的有趣的事,有同学要求表演他在暑假所学的吉他弹唱,同学们齐刷刷的合唱,一切都美好极了,我觉得着一切是那么的感人。这样的时光到底有什么不好的了,大家其乐融融,再好不过了。我相信他们此时心中充满了阳光。
在大家都陶醉的时候,讲台上的班主任弯下腰去把机柜打开,让白板接通电源,可白板没有亮,教室的灯却突然熄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好听的吉他声音还在继续,唱歌的同学刚好唱到高潮部分。大家都以为老师是在和我们开玩笑,把灯关上了。当吉他合唱结束,大家一起默契的停下来时,接着就是大家齐刷刷的鼓掌声,为自己鼓掌也为别人鼓掌。
当掌声最后也结束了,突然,那种熟悉又害怕的声音再一次的出现了,蜜蜂嗡嗡的声音。坐在墙边离开关很近的那个同学安了开关“停电了,灯打不开。”他说完话之后,蜜蜂嗡嗡的声音更加的明显了。
我们班的每个人对这种声音都是无比的熟悉,它简直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噩梦,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被蜜蜂伤害过,这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可怕回忆。我们辅导员的那一尖叫“她回来了,那个女孩回来了,邢鹿回来了。”接着就没有她的声音,取而代之是越来越清楚的蜜蜂煽动翅膀的声音。
教室一瞬间除了蜜蜂的声音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一声女生尖叫,这状态被打破,所有的同学都沸腾了,所有的同学都尖叫的到处乱跑,尖叫声和蜜蜂的声音混在在一起。身后,美呆把我拉向她“小烟,我怕。”
我们一起躲在桌子底下,我们的身体贴在一起,有一群蜜蜂在我们周围打转,我和她一起捂着嘴巴,不敢出声。突然蜜蜂冲向我们,疯狂的叮咬我们,我拉着她往教室外跑,可根本跑不开,教室一片漆黑,到处都是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同学,我只能带着她退向墙角,庆幸的是,那里是安全的,我们就蹲在那,抱着头。我看见郑祺蹲在我们对面那个墙角,像我们一样的抱着头,她嘴里大声的喊着,说不清她是哭还是笑“邢鹿回来了,邢鹿回来了。”
她的声音大过蜜蜂嗡嗡的声音,大过同学们尖叫的声音,传入每个同学的耳朵里,所有人那一刻全部都想起了那个人,邢鹿。尖叫声变成了哭声,变成了请求声,他们哭邢鹿,他们请求她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