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冯宝送完了东西,向皇上复命。皇上见他一来就起来。焦急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说了谢皇上赏赐。”
“朕亲自挑料子,她自然是喜欢的。”简简单单一个“谢”字,也惹得皇上心情舒畅。
“这苏州进贡的料子中,上上品一共就七匹,皇上给太后送去三匹,又给皇后送去三匹,这剩下唯一一匹给了郑小主,郑小主自然是喜欢得爱不释手。”
皇帝听了这话甚悦,笑说一句“赏!”便赏了冯宝一把金瓜子。
冯宝捧了金瓜子,又说:“皇上,敬事房牌子已经做好了。”
皇帝摆摆手:“不急,这几日朕都去长春宫里。对了,册封九嫔的日子选好了吗?”
“回皇上,日子倒是选了,但是时间倒远着,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没有立九嫔,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隆重点。所以太后娘娘挑了明年八月,中秋当天,册封九嫔。”
“怎么拖了这么远,如今才三月份,怎么都拖到明年去了?”
“太后娘娘说,皇上膝下还没有子嗣,若有子嗣,再行册封礼,便更齐美些……”冯宝说话小心翼翼。几年前,因为宜妃感染风寒,连着肚子里四个月大的孩子一起薨了,皇上忧心了很久,自此以后,子嗣之事一提便惹得皇上不高兴。如今太后提了,也不知皇上作何感想。
皇上叹口气,之前因为宜妃,总不愿提子嗣一事,除了皇后宫里,别的地方都不去,甚至免了敬事房每天端牌子。现如今秀女都进宫了,确实不可在为此伤神了。
“朕明白太后良苦用心,”皇帝忖度一会,有了法子,“母后只说册封大典在明年中秋,并未说不能先把位分封了。那便先给些低的位分,封了位分,宫人和例银也涨涨,别辛苦了她们。”
“皇上英明,听皇上的。”
“别的不打紧,郑梦境,就封个婕妤吧。”皇上直提了梦境的名儿,冯宝听了却面露难色:“这郑小主原是淑女,这婕妤之上便是嫔了,位分怕是晋得有些高了。且这郑小主未满十六,还没侍寝,这侍了寝的秦淑女,按规矩该比她高些。”
皇帝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况且只封她一人,易让她被后宫嫔妃妒恨:“那就都不要太高了,封郑梦境为才人吧,秦氏便封个美人,其余的,都封贵人。”
冯宝领旨,刚走出宫,春雨便淅淅沥沥下了下来。好雨还真是知时节,只一会便给紫禁城披上一层水雾做的纱,这一天的时间,紫禁城上下全得知了晋位的消息。
刘昭妃坐在窗前,看窗外的芍药,还含着苞将开未开的,在春雨敲打之下红得夺目。宫女秋月端杯热茶过来,刘昭妃接过茶,叹口气道:“这春雨倒给了这些芍药花些许盼头了。满心以为下雨了,便争着开花,却不知开花了,就离入药不远了。”
宫女秋月点头道:“有盼头,也不见得是好的。”
雨断断续续下了整个月,这时间皇上每晚都去秦美人宫里。秦美人受宠人尽皆知,溜须拍马的也常来长春宫,郑梦境见这些人来来去去烦吵得很,只得每天去钟粹宫找两位姐姐说话。
皇上每进宫,不外乎多想着看梦境一眼,可是每回都见不着她。一日在秦美人宫里用晚膳,皇帝又问秦香湘:“长春宫里还有位才人,怎么朕在,总不见她给朕请安?”
秦美人本以为自己受宠,皇上是嘉奖梦境那晚护着她有功,所以也封了郑才人。现如今皇上频繁提郑梦境,令秦美人心里不安起来。看皇上嘴上埋怨,但是心里实为念着她。有这念头在,秦美人难免对梦境心里生恨,语气也有些醋意:“那郑梦境总在钟粹宫和巧贵人李贵人交好,十日有九日都见不着,哪里得空来拜见皇上。”
秦美人本只想发发牢骚,没料到皇帝听了甚不高兴,沉着脸一言不发。半晌,起身道:“朕晚膳用完了,时间还早,朕回宫了。”说完便大步出了思水轩。
秦美人气得不行,狠狠将筷子摔在地上。桌上的碗盘跟着也遭了殃,宫女翠芳慌忙跪地上来打理。翠芳同翠兰是双生女,本都是长春宫里的宫人。翠兰死了,翠芳便成了秦美人身边的侍女。秦美人见这翠芳面目与翠兰相似,想起翠兰死那日梦境出尽风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大碗鸡汤朝着翠芳头顶浇下去。
翠芳跪着求饶,汤水让她眼睛睁不开,鼻子不能呼吸,她张开嘴喘气,样子倒像是溺水。秦淑女见这模样,眼珠子骨碌一转,心生一计。
皇上离了长春宫,觉得很不是滋味。人都道帝王逍遥,却不知其中酸涩。他为梦境晋了秦氏美人,又为梦境常去长春宫,竟一面也不得见,心痒难忍。
夜里,一声春雷划破景仁宫的寂静。皇后坐在榻上刺绣,皇上几日不来,似乎并未影响她。宫女春兰换了盏新茶过来,见刺绣图案夸赞道:“这红肚兜配上用银丝线绣的平安锁真是好看,皇后娘娘绣工精巧,比那尚功局的都好出不少。”
“本宫哪有那么好的绣工,”皇后听得赞赏心悦,“眼看着平安锁快绣完了,再去替本宫找些金线来,本宫再把这边缘绣得精致些。”
春雷一声接一声,阗阗若众车,也打不破长春宫阴谋诡计,乱不了景仁宫一针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