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商议,高家的人都没走,等成婚之后第三日,与林荀秀逸他们一起回门,也算是护卫。林荃负责招待任务,秀逸的三位兄长住在林荃的宅子里,军户子弟们住在林荀的宅子,林莫在那里安排。晚饭后,秀逸兄嫂们就过来了,杨氏李氏早就给他们铺好了被褥,炕也烧好了。
长夜漫漫,闲来无事,林荃就在原来张进士住的中宅里支好了茶桌,邀请大家一起来品茶聊天,也是加深感情的方式。最近几日,第三批粮食已经到金山卫,半月时间,就卖了五千石粮食,高家刘家收益颇丰。
秀城是个有心人,下午时候这些人无事可做,就带他们到骡马店去转了转,也算是开了眼界,四栋大屋,院子都足有五十步,西边靠路的那栋,厢房围成一圈,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货物,秀城发现,自家杂货铺里卖的这里都有,而且量更大,可笑的是,有许多都是从这里出的货。
四栋房子,只有最东边的才是给骡马歇脚的地方,也是干干净净,牲口的粪便早就除好,挑到池子中堆肥。在骡马店西边不远处的山脚,还有一处供马帮洗浴的地方,骡马店西北地下有温泉水,四季不停,被林瑶引到骡马店中来,也是好去处。
想想自己当初去打探林荀的底细时候的那些骡马店,与林家的完全不一样,他见过的都是破破烂烂的那种,林家才是歇脚的好去处,也许这里不能称作骡马店,是什么,秀城也说不出来。
问题是,妹夫是东家,不是掌柜,尽管骡马店不是妹夫的,但是妹夫仍然顶着东家的名头,说明他有份子。这也是林荃从莱阳回来后的决定,给林荀份子,让他做名副其实的东家。掌柜另有其人,掌柜(林德润)现在也不在店里,管理骡马店的就是掌柜的儿子,雇工也不多,干的都是一些打扫洗涤搬运之类的工,也是井井有条。
再看看妹夫住的地方,中间的一处大宅,将来就是妹妹的住所,分前厅后厅。前厅做账房,后厅是住所,那叫一个敞亮,比金山卫所有的宅子都亮堂。
哥嫂们也是感慨,尤其那几位嫂子,叽叽喳喳的,话语就不断。高家也怪,娶的媳妇跟儿子都是互补,老大憨愣,老大媳妇却是精灵古怪的人,心眼多;老二秀城最是有数的人,说话办事都是头头是道,老二媳妇却是那种憨愣的人,也有些小聪明,但是性子却是直愣,深得丈夫爱护;老三秀坷与媳妇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
林瑶的卧室在最西边宅子里,林瑶没了以后,一直空着,林荀就把中间的宅子收拾出来,自己居住,也是个不错的居处,后厅三间,只有一间用来居住,剩下的两间是会客室,都是暂时的安排。
总之,大家对林荀的条件是越来越满意,什么人呐,有自己的宅子,老宅子里有院子,还有这么大的骡马店住着,真是宽快人家,当然,他们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半个月的运粮,军户们对林荀的家底有了深入的理解。
晚间,林荃与军户们也是聊得愉快,林荃总是挑他们喜欢的话题,比如军中演武,出海捉鱼,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话题也转移得快,林荃发现这些人的军事训练一直坚持着,战术也是一些合成战术,总之是一些可用之兵。
跟高琪当初一样,秀逸哥嫂们也是把林荃当作了林荀的跟班,尽管林荀在高家就曾讲过,这些粮食是林荃筹集的,但是人总是选择性遗忘,还是坚持林荀是家主的话头。所以也不顾忌,说话也是以大哥大嫂的口吻,总之不是那么客气,好在林荃压根不计较,好客之心也是浓厚,哪里管得了这些。
最终林荃将话题引到粮食上,他们都曾出去运粮,对旱情比较了解,就问了一些他们路上的见闻,听听他们的看法,简单说,就是农户口粮告急,大户存粮也不多,粮价高企。军户们都以为粮食是林荀的生意,感慨林荀寻了个好买卖,每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进账,也遗憾林家把粮价定的那么低,白白丢了那么多银子。林荃却说,银子有的赚就行,少赚点,就保住了老百姓的口粮,所以各位运粮,就是在做扶助民生的大事,军户们被戴了高帽自然高兴。
之后,林荃在秀城的要求下,给军户们展示了自己做的颗粒火药。硝石加水过滤烘干再粉碎,过筛与粉碎好的硫磺和木炭混合,搓成细条,用做铅笔的模子压紧压实,晒干、切碎,林荃做了两种,一种实心的,另外一种空心的都是柱状,都用纱包好,纱燃烧后几乎没有灰烬,而火药的燃烧效果当然是空心的比较好,因为火药的颗粒压得比较紧实,其硬度有点像石头,模具的压力其实可以再大点。
鸟铳是从金山卫拿来的,林荃把枪管截短,半米不到,加了准星,把护木也改了,之前的是弯把改成后世步枪的枪托,先用铅弹,快速装填,估计一分钟能有个四五发,只见五十米外,蒙了铁皮的木板,被铅弹直接射穿,里面的木头炸开一个大洞。秀城看了之咋舌,林荃笑了笑,也不言语,将一个纱包放入枪膛,再灌入铁珠,用铅片封住,夯实,只见烟火响处,三十米外的木板,被打穿了一个杯子口大小的洞,周边密密麻麻的全是铁砂穿过的痕迹。
近战利器,军户们不禁欢呼,当得知仅仅是火药配比和形状改变后,也是唏嘘不已,林荃心想,后膛枪会让你们惊讶到死,若不是没钢没机床,武器早已不是这个烂样。趁正在兴头上,军户们每人开了几枪,好在药包都是定装的,药量控制得正好,不会炸膛,伴随着晚上的烟火,大家终于过了把瘾。秀城很高兴的样子,对随行的匠户讲道,“六哥好好琢磨琢磨,咱们军户都装上这火器,以后就不用比划弓弩了。”那个叫六哥的回答道,“别介,这玩意可养不起,二十两一支,”于是一片叹息声,秀坷在一旁插话道,“加上火药铅子,这玩意就是打钱呀。”
“这兵事,估计是这世上最费钱的事,”林荃插言道,秀城在一旁点点头,附和道,“别说出征,就是冬月操练,衣粮器械也是耗费颇多,据传言,本朝许多卫所已经取消冬春操练,像登莱这样每年坚持的已经不多了。”
林荃问道,“据我所知,很多卫所已经出现了逃户,而且人口还不少,我在莱州那边就见过许多,”
秀城,“卫所破败,军户穷困已是实情,金山卫地处偏僻,耕地聊胜于无,商事也不足,军头也贫苦,都是相依为命,加上靠海为生,若不团结,早就散伙了。”
林荃笑道,“看来,贫穷是保持美德的良药,”秀城愣了一闪念,也是苦笑,“确实如此,即墨卫属于海阳卫管辖,耕地较多,多集中于军头手中,据传闻,逃户不少。患难可与共,富贵难同享。不过金山卫纵然贫苦,比其它卫所,也算是世外桃源了,祖父一直这样讲,军户都是同生共死,切不可夺人生路。”
“听说我大元朝军法严苛,不知金山卫那边如何?”林荃问道。
“因人而异,因时而异,阵仗之中,无论交情,违令则斩;平日里,则是不同,相互扶持着过,刘家(千户家)平日里法令也不严苛,执意脱籍的也是任其来去,故金山卫有脱籍无逃户。”秀城人比较大气,说话也很讲究的那种,话不多不少,一看就是信得过的人,自林荃演示火药的用法之后,见面总是要与林荃聊上一阵,优秀军人对此甚是敏感。“五弟,”秀逸已经拜堂,所以他称呼林荃为五弟也是恰当,本地就是这样,“你这火药制作之法,可否告知,”林荃给他讲过,大致他都了解,但是如何制作,还算是个技术活,压制颗粒的机器如何,这是他关心的。
“二哥不急,压制的模子就在屋后,明天带你去看看,不过现在这工艺的效果还不好,药柱还不够紧实,还有这火铳,现有打造之法也太慢,威力也不足,要待个一年,我估么山阴这边的铁匠铺就能造出好的,到时候,再送些与你。”
“五弟说这铅子与火药能包在一起,还能自发火,确能造出此物?”
“可以试试!”
秀城沉思了一会儿,“这样以来,火铳就不怕雨水了,军兵以后就不用弓箭了。”
林荃笑道,“二哥想得远,确实如此,或许五年以后吧,至少这登州府没有弓箭的地位了!”
说话间,林芝过来带军户们去休息的地方,众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