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十六年八月末,夏氏皇族领着众文武大臣,以及女眷闺秀们,一路旌旗猎猎,浩浩荡荡,往西郊皇家猎场而去,由此开始了新一轮盛大的狩猎月。
这天早晨,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群身着锦衣的少女们骑在马上却显得剑拔弩张。
其中一个红衣女子粉面含煞,姣好的面孔透着几分刻薄,“长公主要往何处去?长公主身娇体弱,凡事该量力而行才是,等会儿摔下马去,休要带累我等,”
说着她又斜眼看着面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骑装女孩,娇喝道:“更何况,谢世子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而公主声名狼藉,不学无术,觉得自己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做世子的贤内助吗!”
众女哈哈大笑,纷纷应和,那骑装女子满面通红,双目低垂,只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却是呐呐不敢言。
她身后一名宫女怒目圆睁,愤愤不平,“公主身份尊贵,追求自己所爱,有何不可?你们就是嫉妒,李敏儿,谁不知道你觊觎谢世子已久,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李敏儿俏脸一变,娇声道,“我与公主闺中闲话,几时轮到你这贱婢插嘴了?难道平日里公主就是这样调教你们的?”说着手中马鞭挥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鞭梢却是甩到明玉公主所骑马匹的眼睛上。
只听马儿一声悲鸣,带着明玉就拧头撞了出去,众人大惊,那宫女也催马紧随而去。
李敏儿却哼了一声,“公主一言不合就纵马离去,丝毫不顾及是否会伤及他人,如此骄纵任性,我等还是速速离去吧。”
却说这里夏明玉花颜失色,手里紧紧拉着缰绳,伏下身子,好险没有被马儿甩下去,却只能任由马儿带着自己疯狂往林中奔去。
殊不知林深不知处正上演一出殊死搏斗,三名黑衣刺客围了一名锦衣公子正在搏杀,刺客们配合默契,招招冲着那公子要害而去。
只见那公子浑身浴血,却仍单手擎着一柄宽剑,舞起来大开大阖,刺客们一时之间竟是奈何不得。
谢迁也很明白时久则力有不逮,正暗自着急,不料一匹马挟势而来,生生撕裂了黑衣人的包围圈,高手对决,生死就在一瞬,谢迁不惜以伤换伤,剑斩两名黑衣人,只剩下最后一名刺客,无论如何避之不及,眼看剑尖就要刺入胸膛,谢迁长臂捞过马上女子就挡在胸前,反手一剑抹过刺客脖颈。
一切归于平静,谢迁低头望向那名女子,刚看见她的脸庞就长眉皱起,没想到竟是长公主夏明玉。此时,远远惊呼声起,侍卫宫婢终于赶来。
谢世子帐。一名侍卫匆匆踏进,单膝跪下行礼,“世子!”只见谢迁果着上身坐在案前,手臂和背上的伤口缠着绷带。他手握竹简,目光并没有离开书册,淡然问道,“何事如此惊惶?”
“世子,长公主命在旦夕,正在召集医师。”
谢迁抬头,“孟惑,你说,长公主没死?”
“是!还留有一口气,现在正在召集医师。世子,要不要?”他说着把手举到脖子位置比了一个手势。
谢迁放下书册,站起身来,沉默了一会,“不。遣张先生去长公主帐。并放出风声,长公主以身相护,迁铭感五内,有意求娶。”
“世子!事关世子妃的人选,况且万一泄漏此事,恐怕大公子处又会平白生出事端。”
谢迁摆摆手,“此都为小事尔,照做便是。”
三日后,长公主帐。夏明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陈设古色古香,她正不知身在何处,床前就传来惊喜的叫唤。“公主,你可醒啦!公主,大喜!”
夏明玉刚觉强忍了胸口疼痛,这宫女聒噪之声又犹如魔音穿耳,让她顿觉好不头疼。
那名宫女却浑然不知,兀自喜上眉梢,“公主,那日我追赶公主而去,竟看见有刺客,原来是公主你舍生忘死,用自身替谢世子挡了一刀,谢世子感动极了,他说今生今世非公主你不娶呢!”
那宫女说到激动处,拉起夏明玉的手晃了晃,还将那纤纤玉手扯起按在自己胸膛,奈何夏明玉即便想抽回素手却病体无力,只伤口牵扯痛得厉害,心中早把这二百五痛骂了好几十遍。
“公主,那丞相府的小姐李敏儿听到消息,气得脸都绿了,哎呀呀,公主你是没看到,绿荷我真是太解气啦!”她说着得意地看了夏明玉一眼,继续道,“她还想来找公主晦气呢,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谢世子要求娶的人,陛下还派了女官过来伺候呢,她敢!”
“如今,”绿荷正欲继续长篇大论下去,夏明玉止不住的低咳终于打断了她。她呆愣了一会儿,终于被夏明玉把手抽了回来,似乎刚刚才醒过神,讪讪笑道,“公主,我去把药端来,再告诉王女官公主已经醒来。”
不久就听见匆匆的步履声,帐帘被掀开,只见一个神情倨傲的女官面无表情走了进来。“见过公主,”王女官屈膝行礼,“公主,当日的情形,谢世子究竟是如何许诺求娶的?如何三日过去,镇北王府尚且只字未提?”
夏明玉咳声不断,不大一会,就满面通红,眼看着上气不接下气,却是回话不得,王女官紧皱眉头扬声道,“还不把药端上来!”
夏明玉勉强把药咽下去,缓缓闭眼睡下,王女官轻哼一声退了下去。却不知明玉心里此刻正惊涛骇浪,百感交集。
前尘往事不提,只如今情况不明,说多错多,何必多提。从前的记忆模模糊糊,不甚清晰,但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分明是那个男子拉她挡刀,哪里来的什么舍身忘死,传言不可信。既说要求娶,却又迟迟不下定,还有这生身父母,似乎特别急于锁定这桩婚事?他们没有办法可想,竟从年幼的女儿这里下手,要谋求这桩婚事。
而且,看看这不受宠的什么长公主,都重症将死了,尚人皆可欺,身边又无得力人手,连贴身丫头都这么无能糊涂,主子也只好做个糊涂虫了。只有养好伤是正经,夏明玉再不做他想,安安心心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