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贺给张春风打电话说了自己辞职的事,张春风请大贺晚上到家里吃饭,说到时再详谈。
张春风家在丰台区方庄附近的一个小区,秦大贺按张春风给的路线由国家图书馆坐地铁到了方庄,并且找到了张春风所说的小区,打完电话后不久,张春风出现在小区门口。
“怎么又辞职了?”张春风一见面就问。
秦大贺不知如何回答,他给张春风解释说密云距北京市区太远,自己也不适应那里的工作环境和人,还是想回北京市内再读书学习,过一段时间再重新找工作。
“清泉集团很有名的,”张春风说,“又是上市公司,你要是在那里好好干,或许能长久下去。你要知道,现在的民营企业能像清泉这样有实力而且又稳健的不多。”
秦大贺没有多解释,张春风领着他进了小区,拐来拐去进了一幢高层住宅,乘电梯到了十三楼,马红给他们开了门。
好几年没见马红了,秦大贺觉得马红似乎年轻了一些,看来北京的生活还不错。
坐下来以后,马红问秦大贺:“大贺,咋就离婚了呢?”
“唔,这个嘛,”秦大贺说,“跟经济有关系。”
“你的书店不是开得挺好的吗?”
“书店早就关了。我已经破产了。”
“你的孩子好像还挺小的?”
“哦。”秦大贺看到张春风的儿子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就问:“张恒远上几年级了?”
“初二,作业多,压力大。”张春风说。
马红到厨房忙活去了,张春风把儿子房间的门拉上,继续和秦大贺聊天。
“大贺,我最近准备和人合伙开律师事务所,房子都已经租了,就在我原来上班的那个律师事务所旁边的写字楼上。改天你帮我去看看,毕竟你创过业,也许还能指导一下我们呢。”张春风说。
“我可指导不了你,律师事务所我可是一窍不通。”秦大贺说。
“毕竟你懂财务,帮咱看看投资情况也行。”
“好吧,但我估计给你帮不上什么忙。”
“这刚开始创业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我都想让马红辞职帮我呢!”
“马红最好别辞职,这样风险能小点,两个人都投进去太冒险。”秦大贺说。
马红已经把饭菜摆上桌子,招呼他们和张恒远到餐厅吃饭。
秦大贺看桌子上摆的马红炒的四五个菜,还有馒头稀饭。他赞叹道:“马红手艺不错呀!春风是个有福之人!”
“你们家以前谁做饭?”马红问秦大贺。
“我们在外面吃得比较多,在家好像是我做饭。”秦大贺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家原来是谁做饭了。
“我们家春风可是甩手掌柜,买菜做饭都是我。”马红说。
“但张恒远的功课可都是我辅导的。”张春风说,“小张,你给叔叔说说你的学习成绩。”
“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总分都是年级第一。”张恒远说。
“厉害啊!”秦大贺赞道,“你爸功劳大大的!”
“不是他的功劳!是我自己努力的!”张恒远边吃边说。
“我也是有功劳的嘛!”张春风很得意地说,“你妈后勤工作也做得好!”
看着张春风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秦大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唉,我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了呢?他想。
饭后,马红不让秦大贺洗碗,说她来收拾。张恒远继续去他的房间写作业;张春风带大贺到他的书房参观。
张春风的书架上五花八门,法律、政治、历史、地理、经济、文艺等什么书都有。秦大贺发现,张春风真的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地图册!
张春风请秦大贺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并泡了一壶茶。
“说说你为什么不干了?你这打工时间也太短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刘不言其实对我挺好的,也准备提拔我,但我在那里上班三心二意的,老想着写《武松和潘金莲的故事》。财务我以前做过,总是没有激情。写书对我的诱惑力更大一些,我想尝试一下。我觉得我要是投入工作就出不来了,写书就没机会了。”
“你不是说你利用业余时间吗?”张春风问。
“事实证明我一旦工作就没有业余时间,而且我只能做一件事情。”
“我觉得你可能是给自己偷懒找借口,为什么别人就可以用业余时间做出一些事情呢?”
秦大贺哑口无言,他回答说:“是的,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找借口。但我以前是为了生存而活,以后我要为我的梦想活一次。”
“我也不知道以后你会是什么样子,但你想过后果吗?”
“不就是死吗?我现在这样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秦大贺接着说:“你曾经给我提到过‘潜规则’这个词,后来我发现我住的地下室里竟然也有潜规则!在这些‘潜规则’里我发现了我的梦想的价值,我要拯救爱情,拯救某些人堕落的灵魂,也拯救我自己。如果我的灵魂不能上岸,我是什么也干不成的!”
“好吧。”张春风说,“有个律师论坛,里面有很多理想主义者,你要不要去听一下,也许你会碰到知音呢!”
“可以啊,”秦大贺说,“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每周六下午三点,五道口那里。我下周带你去。”
离开张春风家,秦大贺坐地铁回到国家图书馆取他的自行车。在他路过附近的地下通道里,他看到了一个经常在国图里面见到的衣衫褴褛的人靠在墙角打盹。秦大贺想,我会不会以后就是这个下场呢?
他想起鲍伯·迪伦的一首歌:
《只不过一个流浪汉》
有一天我外出走过街角
看到一个老流浪汉,躺在门口
整张脸紧贴在人行道冰冷的地面上
我想他在那儿已待了整晚或者更长
只不过一个流浪汉,但又一个流浪汉走了
没有人留下为他唱哀歌
没有人留下抬他回家
只不过一个流浪汉,但又一个流浪汉走了
报纸做成的毯子盖住他的头颅
路缘石是他的枕头,马路是他的床铺
看一眼他的脸可知他一路走来的艰辛
一拳头的硬币是他乞讨得来的钱
只不过一个流浪汉,但又一个流浪汉走了
没有人留下为他唱哀歌
没有人留下抬他回家
只不过一个流浪汉,但又一个流浪汉走了
一个人看到自己的一生走下坡是否心痛难挨
从地洞抬头看世界
像瘸马一般等候未来
躺在排水沟,无名无姓地离开?
只不过一个流浪汉,但又一个流浪汉走了
没有人留下为他唱哀歌
没有人留下抬他回家
只不过一个流浪汉,但又一个流浪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