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你那钱包卖不了几个钱的，拿去干嘛？还不如直接丢了省事！”
在一间还不算太破败，只是有点漏水的老房子里，有这么一个既不高大，也不强壮的人影，正蹲着身子，用双手拨弄着眼前摆满的手机钱包——这些还算值点钱的物件。
而在他的身旁，还放着一杆自制的木柄捞网，再仔细一看那黝黑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庞，便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今天用捞网将各种脏物从雨棚上捞走的青年。
看着那蓬松卷曲而杂乱的头发，正在脱着鞋子的徐为民将一小瓶洗发露丢在了他的面前。
“不能丢，还人情！”
“怎么，偷到熟人头上了？”
“算是。”
“瞧你那眼光！”
“哎……对啊，我眼光不怎么样，今天没有什么收成。”
“对啊，还不止如此，罗大爷还被警察逮了个正着，不知道要关几天。”
听着这话，徐为民的嘴角不动声色的抽了抽，看那样子，像是要打开它来说上两句什么，可最终，在平静之下，所有的话语都塞回了肚子里。
“对了，老徐，明天该交房租了。”
“哦……”
徐为民的脸色本来还算是正常，不说红光满面，至少也是健健康康，但是这在常人看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是如同催命鬼发出的厉嚎，让他的脸上露出了难色，整个人的面部表情变了又变。
徐为民想将自己的尴尬藏匿起来，但是在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友人面前，又什么也藏不住。
久久没有回应，那个还在拨弄脏物，估摸着可以卖多少钱的年轻人抬起了头。
“你不会没钱了吧？”
“回回……我！”
“你不会没钱了吧？”
“我这不是……”
“你的钱呢！”
“我……我的钱没乱花！”
那个被叫做回回的年轻人突然间站起来，走上前去一把扯住了徐为民的领口，他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辣椒油的味道！呸！还说没乱花钱！你去吃什么了！我问你呢？”
话都没说完呀，抓住领口的双手就腾出了一只来，高举在空中，作势要给徐为民尝尝沙包大的拳头，但是在一番僵持与犹豫过后，还抓着领子的另一只手则选择了放开，任凭不打算反抗的徐为民跌坐在地上。
“哎……跟你妹妹有关？”
“对的，千真万确！我没有乱花钱，主要是学校那边的事情。”
徐为民想从头到尾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回回，可此时的他像是结巴了一般，那张平日里还算灵巧的嘴巴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你到是说啊？你平时那么能说，你现在说点东西出来也好啊？我吃了五天泡面了，你好歹给我一个解释吧！”
这话说完，回回也像是失了神，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也不嫌水泥做的地板凉的发慌，自顾自的从烟盒里拿出一根已经抽了一半的香烟，继续点上，慢慢的吸了起来。
“我……我妹跌河里了，我去救她，还有几个恩人，我怎么着得答谢他们一下。”
“一顿饭能吃多少钱？之前我给你的一千现在TMD全没了？”
回回一边抽烟，一边问着徐为民，他就这么用自己的眼神，直勾勾的和徐为民的两个眼珠子对在了一起。
“我……我这，还有钱我用去……。”
“嫖了？赌了？还是怎么了！你说啊！”
“我去找记者了！”
“你个混账！”
听到什么找记者，回回可是真生气了，他们干这一行的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能在阴沟里刨点吃的都偷着乐了，还找记者？干什么？怎么不去找警察自首啊！那样更方便快捷，直接吃上国家饭，总比三餐吃泡面吃的恶心想吐好！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一个鲜红的掌印出现在了徐为民的脸上。
“我……TMD，徐为民，你倒是躲一下啊。”
没想到这一巴掌真的打中了，这打人的人倒是有几分不知所措起来。
“老马！我这……我这！”
这一耳光并不算太重，马定远心里明白，不过他没想到徐为民竟然丝毫不躲，不躲就不说了，这一巴掌竟然将他打的哭了出来。
自己面前这人是什么性子，马定远心里十分清楚，这么风里雨里的待了一两年，这家伙可坚强着呢，就连最开始手生的时候，偷东西被苦主逮着一顿打，最多也就抱着脑袋蜷着身子咬紧牙关忍着，不会落一滴泪，也不会叫半声痛。
“老徐，你，哎！”
“妹妹的事情真的只能靠记者了，我们整不动那些小霸王们的。”
“所以你妹妹到底怎么了！她不是不想读书吗？你不是拿钱去打点领导了吗？”
“不是，那些钱根本不够……她被人欺负了！”
“谁欺负她，我明天就和你去找他们！”
可说起要去找小霸王们的麻烦，徐为民是死死的扣住马定远的肩膀，用那种屈辱至极带着颤抖的语言说着：“回回，求你了，别去！真的别去！”
“别去？别去什么！打架我就没怕过谁！你不去我去，什么东西都敢欺负到我们头上！这算什么！”
马定远咬牙切齿的说着，什么事搞不定啊？社会上那些拿着砍刀钢管的混混不好惹，学校里穿着校服的泼皮还不好搞吗？拿个麻袋往脑门上一套，剩下的可劲打就成！
或许是此时两人发出的声音太过巨大，隔壁房间里面，徐文心打开了门——不止徐文心，两三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少男少女也透过门口敞开的缝隙，露出了自己的脑袋。
“哥，马哥，有发生什么了吗？”
“啊！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文心，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水泥地可真硬啊！要是以后咱有钱了换大房子，一定要铺点木头地板，省着摔得生疼！”
徐为民偏着头捂着脸，不想让徐文心看见，也不想让马定远那些年纪尚小的弟弟妹妹们看见自己脸上的掌印。
“对对对，你们徐哥摔了一跤，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都回去睡吧！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哄吗？”
“那罗爷爷怎么还没回来？罗爷爷答应给我们讲故事的！”
略显稚气的声音在这栋不怎么宜居的房屋里回响着。
“罗爷爷？哦！罗爷爷啊，他今天出了趟远门，可能……隔一段时间才回来吧！总之，你们先休息，先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