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天龙寺的杨笙就接到罗燕的电话,晚上7点在临时办案指挥中心开会,会议由专案组长黄芷珊主持,挂断电话前,罗燕又多啰嗦了一句,千万别迟到。
杨笙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办案习惯,类似于他这种喜欢天马行空,把不确定的因素搭积木一样先搭起来,然后再从最高处慢慢剖开,肯定很累,也很难让别人理解,就象黄芷珊常说他,要用证据说话,平地起高楼的想法尽早灭了。
天色渐暗,半个月亮的身影已挂在半空。杨笙在小镇的街道上买了两个肉包和一瓶矿泉水,一边大口吃着滋滋冒油地包子,一边往指挥中心走。
办案指挥中心临时搭建在小镇的街道办事处内,不足10个平方的房间里,此时已坐着十几号人,其中包括专案组长黄芷珊和组员罗燕,显得有些拥挤。十几号人绝大多数是爷们,因为三个女同志,连烟都不敢抽一支,说话嗓门也变轻了。
“黄队,还有位同事什么时候到,我要不再去订份盒饭?”一名老警察笑着问已吃过晚饭的黄芷珊。
“老田,那小子擅自离队,我还没找他算帐,晚饭不用准备,再过两分钟就7点了......”黄芷珊已经寻思着迟到后的情形。
“报告!专案组组员杨笙报到。”杨笙推开门,面带笑容站在门口,一眼看见有些吃惊的黄芷珊,笑得更加灿烂。
“杨哥,你的山神庙之行有收获吗?”罗燕冒出一句,让一众同事都把目光对准杨笙。
“有收获,不大,这不是赶路来这里汇报下情况。”
黄芷珊朝着杨笙哼了一声,就招呼着所有人安静下来,开始专案组指挥中心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下午我对青山县发生的几起案件资料进一步做了比对分析,觉得案情很复杂,没有头绪。建议咱们当地深入了解过案情的同志先谈谈各自的想法,大家互相交流,理出个头绪,最好能拿出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老田,你是青山县刑侦队经验最丰富的办案老手,你先说吧!”在黄芷珊示意下,刑警老田也没扭捏,先提了个请求,想抽根烟。
抽着烟的老田,精气神十足,话匣子一打开就没有刹车。
“要说我印象最深的案子,按时间顺序讲就是第二起案件。那日我接到青菁酒家老板娘报案,说有两桌酒客因口角要动手。我带着小宋赶到现场的时候,离接警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双方情绪都缓和下来,毕竟都是一个镇上的,结果亲眼目睹这起案件的死者廖文雄死亡的全过程......”
老田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不经意地弹了下烟灰,继续说。
廖文雄在小镇上开了家食品店,为人还不错,平时会找几个朋友喝酒聚会,酒量一般,一顿最多喝个4两烧酒,这是他老婆说的。他喝酒的度掌握得好,从不醉酒,朋友聚会再怎么劝,他也不多喝。那顿酒一桌人回忆,廖文雄喝了不到3两,说是晚上回去要给小孩补习功课,不能多喝。
我和小宋见没事发生,本打算回警队,却被廖文雄拦着,硬要我喝一口再走,说是天这么凉,还麻烦警察上门。可我伸手拦那酒杯时,他的手一软酒全洒我衣服上了,以为这小子喝多了找不自在,想给他吃点苦头。那廖文雄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似地趴在地上,嘴里吐出一个字,疼,等我蹲下身察看,发现他双目紧闭,嘴唇发黑,就意识到情况不妙,结果没等县里救护车来,人就没了。
老田,猛抽了两口烟,咳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到现在他还懵着,只知道廖文雄是中毒死的。
“接下去的案件后续调查,我来说吧,田队你先歇着,”小宋想接替老田,
老田摆了摆手。
“按理干我们这行的,越是久越是对难办的疑案要案有兴趣,这个案子起先由我负责,我就从死者中毒的源头查起。可惜的是从廖文雄的超市到青菁酒家,这条1.5公里的路,我一遍又一遍地查,足足来回走上几十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最后是青菁酒家被迫关门,直到现在老板娘每回碰上我都想冲我脸上吐唾沫,她觉得冤呀!反过来说,就是我这个从警快三十年的老刑警没能耐,破不了案,我也窝着火,挠心。现在市里派下专案组重新审案,我就想把这案子给重新拾掇一下,看看有没有希望,黄队,只要能破案,我老田豁出命干都行。”
“老田,你言重了,这案子不仅是还受害人一个公道,也是为展现我们全体公安干警的能力,不能你一个人扛,在座的各位同事,对吧!黄芷珊见老田说到这份上,马上来个趁热打铁,先鼓舞下士气。
在座的人纷纷表态,支持专案组重新查案,力争早日破案。唯独杨笙一脸苦笑,这会开得是热闹,可办法还是没人说啊,正想着要不先把自己不成熟的建议说一说,有人开始点他名。
“杨笙,你代表我们专案组也聊一下你的想法,大家别看杨笙进市刑警队没多久,但已经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法医了,我们刘局看他年轻有能力,这次特意安排他随我进专案组工作。”
杨笙听这话,明摆着是个陷阱,初来乍到,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新来的发言,可老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硬着头皮也得上。
在座的几位老刑警早已辨出味来,心里已经认定杨笙是走关系进的专案组,一旦案子破了,功劳不小哇。
“我刚来刑警队,主要是向我们黄队学习的,黄队给我这个机会学习,那接下来我说说对几个案子的看法,还请大家伙多指点指点。”
“说吧,杨哥!”罗燕一旁起劲。
“说之前能提个要求吗?”杨笙看着黄芷珊。
“别耽误大家时间,什么要求?”黄芷珊气得两眼冒烟,这小子现学现卖,前面老田讲案子前提个抽烟的要求,他一上来也提要求。
“如果,在座有人认可我对案情分析,你到时候要派给我两名助手,协助我查案?”
“好,我同意。”黄芷珊略显无奈,这家伙贼精。
说之前杨笙张大嘴大喝了几大口矿泉水,清了清嗓子。
“我先说老田接触的案子,寥文雄死于中毒是毫无疑问的,关键是投毒的人是谁?投毒的方式是什么?寥文雄的社会关系如何?而我最疑惑的是用的是什么毒?”
“县里和市里的法医诊断为食物中毒,因为呕吐物就堵在死者喉咙口,说是当时能及时催吐出来,幸许能救活。”老田在一旁补充说明。
“食物中毒过程很复杂,不是简单地一加一等于二,我以前在西方的印第安部落待过一段时间,一般食物中毒的死者不会突然死去。刚才老田说死者廖文雄死前说疼,那么这个疼是哪种疼,心疼,脑疼,还是肚子疼......”
杨笙的话很有启发性,在座的刑警开始自发的讨论起来。
“我跟着田队把廖文雄生前的生活圈子,接触的人都排查过,没有可疑对象。经杨笙一分析,让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有人在试毒而不是真正要死者的命,而最亲近的人最有可能,死者也许知道谁投毒,所以临死前只说疼,假设是心疼,因为只有亲人不设防备,警察也找不到理由去怀疑。”小宋大胆地做出判断。
老田两眼放光,很欣慰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随后目光转向专案组组长黄芷珊,征求她的意见。其他人则继续展开讨论,黄芷珊并没有制止,反而感觉群情亢奋,是个不错的开端,默默朝老田点点头,老田会心一笑。
十分钟后,黄芷珊才打断会议现场激烈地讨论,示意杨笙继续案情分析。
“廖文雄案,疑点很多,这起案件与其他三起案件的做案手法和过程都不相符,所以我个人建议黄队可以将这起案件单独立案处理。为什么这么说呢?”
杨笙拧开手上的矿泉水瓶盖,只灌了一口,瓶子就空了,意犹未尽地望向罗燕,坐在会议桌对面的罗燕,给他递去满满一瓶水。会议室的人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又喝了口水才继续。
“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冯警官和三位同事的议论我非常感兴趣,他们都提到青山县水库旁死于雷击的李大山,明明天上阴云密布要下雨,听到轰隆隆地打雷声,别人都跑到安全地方躲避,李大山却躺着被雷劈,很不正常。报案后,刑警赶到现场时,第一现场已经被破坏,而尸检也证实是雷电造成的伤亡。好,这是第三件案子,我来说下今天下午我去做了什么调查?黄队让我从第一起案件查起,我就老老实实去实地了解情况,这起案件的死者李庆的死亡经过有目击证人,没有任何可疑,唯一让我困惑的是那条狗。”
“那条狗,镇上不少人都见过,经常在天龙寺后山的小树林出没,有两三年了吧,没有伤人记录,就一条野狗,查过。”国字脸的冯警官给出肯定回答。
“那条狗真不普通,我感觉是有主人精心照料的狗。现在没证据,先不说它,单看目击者的两份口供,可以想像是从不同角度看到李庆撞向公交车的,那有没有可能其中一个目击者给的口供有问题,他或她刻意要把狗的因素给撇清呢?我这只是假设,还是没有证据。再来看最近在天龙寺山脚下的案子,大晚上,一个人在树林子里神出鬼没的,感觉像是个聊斋故事。死者穿西装打领带的在林子里睡了一宿,早上醒来,雾气散尽,结果就衣衫不整地躺水沟里死了。死亡检查又是心脏引起的,死者家属证明死者无心脏病,也不排除有隐性心脏病的可能,这就更不符合常理,如果心脏有问题,肯定是往镇上跑,黑灯瞎火地钻林子干吗?大伙觉得呢?”
“杨师兄地分析,很有道理。”罗燕表示赞同。
“要点个赞吗?”黄芷珊问。
“可以有。”杨笙这话一出口,全场都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