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这句诗吟诵于云海秘境有着独特韵味。
寒山也是云，人家也是云，坐落在万丈红尘碰触不到的云端，无论是负手行从容还是起舞弄清影，尽可涤荡心胸，毕竟是与天齐。
论道擂台构架在九层阁楼内，门外人多为零散，一处显眼的武当的一众白衣弟子。
梅傲雪的同门不去抢杀源丹妖，为何先来这边？
“我们武当不推崇以丹药进修，所以每年都会来此登楼，五层之上得到的奖励比源丹更好。”
梅傲雪看出几人的疑惑，出声解释，眼睛不断在阁楼高层徘徊，终于在第七层见到一个青绿光点，会心一笑。
“凌霜会登上顶层！”
誉长风听闻此言，疑惑看向少年说道：怎么梅兄认识楼中之人？
五层之下光点斑驳，数量逐层减少，同样看到最高的光点，六层无人而此人已经到了第七层。
“她是我的妹妹！”
梅傲雪颇为自豪，眼里是无尽的宠溺，在这云海之中，穿着白衣，本应是融入背景难觅，他却凭借傲雪凌霜的白皙面容夺目出彩。武当众弟子发现外围的梅傲雪缓缓靠过来，无需言语站在他身后。
这小子漂亮的有些过分了，誉长风不得不赞叹，男人也是有倾城倾国。
“这不是擂台吗？令妹对手是谁？”
一如他刚入术法战场时讶异时楚珅的表情，梅傲雪为他的无知感到奇怪。
“这九重宫阙有九道仙品大阵组合，每层一个阵法，内有道门古时先祖的照壁残像和神灵躯壳，对手也就是道门的先辈，不过好像前两层的前辈在岁月蚕食下已经逝去，第三层的那位也大不如前，只有留下的一些考验，所以前三层也是最简单的。”
水依依慷慨解惑，誉长风点头表示了解，心想，齐云山的弟子知道的就是多。
就这一会儿，光点就攀爬上了第八层，所有人都在仰望着那点在纯净洁白的云水玉魄上忽隐忽现的青绿色，观望的众人都在期待梅凌霜能否在上一层楼，屏住呼吸，场中落针可闻。
一炷香的时间，场中逐渐有了其他门派发出质疑的声音，誉长风拍了拍梅傲雪的肩膀，缓缓走向楼阁，无影无形的帘幕完全隔绝了阵法与外界。
一步迈进，黑暗的大厅静悄悄，后背却紧靠墙壁，各种色彩逐渐亮起，风吹来喧嚣，眼前是一条热闹的坊市，像极了那天坡鹿城中秋夜。
誉长风埋着头挤入人群，他确信通往下一层的出口就在坊市尽头，可人群之中他被推搡着随波逐流，心里急切匆忙实际却前进的缓慢。
浮萍一般，迎接这浪潮。誉长风源气加持却推不开拥挤的人群，在这条长街上进两步退三步。
探幽巅峰的灵识四处探索，却空有虚无。如何才能走到尽头，这里每一个人沉醉于节日的欢喜，与其说自己对抗的是人流的冲击，不如说是反抗这种舒缓轻快的气氛。
“我心明镜，道法自然。”
和而不同，这就是修道者对于人间的看法。
誉长风欣赏着节日里小厮们招惹顾客的表演，哪个有趣哪个无趣一目了然，自然也就知道附近的人受哪一个摊位所吸引，会向哪儿去。
一路走马观花，誉长风再没与任何一个行人发生碰触，轻松走出坊市。
细长的楼梯亮起，共有八阶，誉长风踏上一步就来到了二层。
艳阳高照，他出现在一处山顶，眼前是一望无尽的连绵起伏的山脉，蜿蜒的河水从一条干流裂出万千分支。
御风术托起身形，誉长风连续几段加速，身下山河匆匆掠过，逆着河水追溯源头。约么一炷香的时间，他来到一处高山天池，奔流而下的水沿着倾斜的山壁冲击着山壑，发出轰鸣的声响。
山脚下半山腰有不少土著挑着酒坛猪羊等祭品吃力登山。看到了人，誉长风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注目遥望，有着奇怪的物体在水里，誉长风来到天池中心终于看清，池中有一根两人合抱的石柱，上有一个倾斜的碗，取之不尽的水从一侧潺潺流出在空中化作滔滔江水。
依旧不解，誉长风驾着风沿着天池四处寻找。
某处岸边一座两人高的巨大石碑吸引他的注意，远远看清上面写的两行古字：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始于累土。”
有杂七杂八的腐烂祭品堆积，誉长风明白了什么，收了御风术，信步下山，伴随着越来越轰鸣的流水声，在半山腰和上山的人擦肩而过。
誉长风喃喃一句：千里之足，始于足下。
到了山底没走多远，誉长风发觉自己又在那道长阶上，迈出一步，第三层。
装饰古朴的屋内，烹着茶，暗香浮动。
一位苍老道士似乎等候良久，见到他后，那不输千山万壑的脸舒展开，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立马长呼一口气。
“小鬼终于来了，太慢了。”
誉长风看着眼前和真人一般无二的老者，礼貌鞠躬。果然如水依依所言第三层道家先祖的神灵躯壳就要消散了。
“见过前辈！”
老者伸手招来一串晶莹的茶水，落在两个小巧的石杯内。
“喝下它，然后回答我的问题。”老者几乎是在命令。
誉长风顺从拈起一杯细细品尝，寡淡无味且不说，入喉之后像郁结的石块，堵住了他的胸口，竟然言语不能，源气灵识真气也难以动用。
“我且问你，何为大智慧？”老者说完安静等待，苍老的身体佝偻在石凳上，蜷缩一团，时常还咳嗽一声。
誉长风处变不惊，心中虽然有些恼火，却平静坐在对面。他经过了前两层逐渐明白，这前三层恐怕千百年来所有的人都在千篇一律的阵法内接受选拔，所以有难题必有破解之道。
“看来你是答不上来了。”
老者极有耐心，端起茶水，誉长风看准机会，伸手夺过来一饮而尽，感受胸口郁结化开，他明白了这层考验是什么，也不急着言语。
“这么多年，你是第十九个喝下第二杯苦口茶的孩子。”
“大德大善，以德报怨，有大智慧。”老者点了点头，竟然伸手拈了一个佛门印决，牵引第三层的仙品大阵。
长阶出现誉长风停在第三层，却没有动作。
“前辈，我只是猜到了你的解决方法，并没有以德报怨的大智慧，而且我也不认为以德报怨是大智慧。”誉长风语气诚恳，老者有些诧异，苦笑摇头，“你是第二个敢这么说的人，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
老者轻轻拂袖，将他推了上去。
“你并不知道苦口茶的玄妙，你能被它承认，你就有资格继续上一层，上去吧孩子。”
他来到第四层，还未站定，就有一声咆哮。
“小子，你的道违逆苍生，入魔之前及早回头。”
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顿时寒风凛冽，誉长风望向前方，一道白骨砌成的门户内冒着暗紫色邪恶的光芒，像恶魔的深渊巨口，吮吸自己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