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大少主,你不是要逃吗,还回来做什么?”
见到誉长风那副怔怔的傻样,女孩心中虽然窃喜,或许是因为看到其身后的白衣女子,故意叉起腰生气质问道。
“萍水相逢,缘何千里迢迢为我而归?”誉长风确信姜寒月绝对也有那种惺惺惜惺惺的古怪感觉,否则怎会如此在意一个浅交几日的陌生人。
戳中心事,女孩心中也羞于这种荒唐事,目光不由躲闪,慌乱心情用微忿的语气掩饰说道:
“谁不知道你面子大,整个书院都在找你呢!”
“哦?他就是师尊寻找的那个少年?”
一位白胡子老者突然出现,目光如炬盯住了誉长风,姜寒月暗叫不好,忘记了还有个师兄在这儿。
老者像鬼魂一样突然出现,目光幽幽看着他,誉长风感觉周围的空气挤压封锁能逃跑的所有生机之路,像极了白天里被驼商们围住的感觉。
少年遇见危机,却是面露恍然大笑,又转头失望地看向姜寒月,自嘲道:“原来是捉我回去的,本公子还真是自作多情!”
似乎七情决修炼出的源气让他情绪放大,难以控制影响着他的想法,他心底复杂的情绪迅速转化成愤怒。
姜寒月慌乱打断掐着奇怪咒决的老者,连忙挡在少年眼前。
“白胡子师兄,他是我朋友。”
老者不为所动。
“师妹,你要是惹师尊生气,会葬送自己的仙缘。此子是个祸患,必须擒下,抑或击毙!”
姜大寨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到自家闺女为一个少年与师门作对,眼睛闪烁疑惑,眯起眼睛对誉长风似乎有了浓厚的兴趣。
源气如光如雾如水,誉长风源气之势透体而出,七色斑斓,微弱发散,老者眯起眼睛,据他所知这少年前几天才得到功法,为何像是修炼许久。
“这位道爷,不必为难姜姑娘,如果你觉得你能十拿九稳拿下我,就动手吧!”
誉长风尽管托大,生死有命,他不认命,只能抗争,即使是以卵击石。
毫不犹豫,祈雪迈了两步挡住少年,一如其发过的誓言,愿为誉长风迎刀挡剑。
姜寒月看向这个女子,心情复杂。祈雪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誉长风拍一下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她很自然地退到了誉长风身后三尺,回头像是在告诉姜寒月她只是一个仆人。
誉长风没有发觉两个女子的这些小动作,他有意无意地向前,只是为了靠近老者,越近越好。
姜无治看着事情愈演愈烈,终于忍不住出手制止,俗世的武功被他用的出神入化,众人只看到一阵幻影,少年就被他揽住肩膀,两人的姿态像把臂饮酒的忘年交。
“老仙家,我想什么误会都会化解的,在我的寨子,我们只谈吃喝玩乐。”
这个男人真气如龙,单论破坏力,恐怕已经可以可以和源气对拼了,但老人依旧没有退步。
誉长风脸上一阵红白涌现,刚刚弹指间,他和姜无治对了三招,对方招招势大力沉,硬生生打散了他的源气,震得他气血翻涌,紧接就把他控制住了。
一反之前的低调,老者张开双臂,源气屏障铺满山岗,绮丽之色让当事几人如置身于一个巨大彩色气泡之内。
“姜寨主,青冥山不问俗世,但你是小师妹的父亲,我也不是弑杀的人,而我走的道也不同于主流,你想保他,也不是不可能,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重新审视自己这位大师兄,姜寒月觉得他似乎跟平常完全不同,这种隐而不发的蛰龙气势,师尊恐怕也不及!
这青冥山果然不平凡,誉长风搞不懂这些修道之人的想法,但他也明白,姜无治虽然仗义,也不可能和仙家起冲突,不过他还是心存感激,这对父女,没白亏他回来。
“仙家,不会是要废了他吧?”
姜无治一副护短模样急切问道。
自己闺女的朋友,姜无治也把誉长风当成自己的后辈,但能让他如此相护自然是有其他原因,他不能让这老者胡作非为。
“不,只是一个考验。”
众人却又疑惑起来,这白胡子以足为笔,划踏出条条纹路和奇异符文。
“阵?”
看到老者这些随意的手段就让他这个野路子手足无措,誉长风下定决心,如果活下来,绝不做散修。
老者划着地面的沙沙声,敲打他的无知,还把他心底里的怂给唤了出来。
“喂喂喂,道爷,夜深了,明天再说吧!”
“喂你个头,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自己师兄在搞什么,但看到少年那幅怂样,姜寒月就来火。
姜无治也有些嫌弃,一把把誉长风给推开。少年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远处老者突然向前看来,与传言不符的雄浑源气沉入阵中,缓缓一记推掌。
“我道大千,万化大罗,入我阵来!”
誉长风来不及爬起,就发现那些阵纹瞬间来到他身下,提不起一丝源气就失去意识,又立马醒转,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双眼,四周的景物已然大变。
偏僻的荒村空无一人,誉长风扶着身旁的枯井站起,周围环境有些熟悉,脑袋昏沉间他想起来,这是他被曹叔一刀穿心后醒转过来的地方。
誉长风此时已经有些迷糊,又感觉刚刚失去意识到醒转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长到要让他忘记之前的所有,他紧抓住最后一丝清醒,努力提醒着自己还在阵中。
刺啦,骨肉撕裂的声音从他的体内想起,骇然的回忆与现实重叠,最后的清醒被胸口突然穿出的刀尖彻底切断。
毕生难忘的恐惧,只不过这次是背后偷袭,依旧心惊胆颤,刀无情抽出,他喊不出声也喘不动气,回头的力气也不存。
鲜血喷泉般涌向井口,无力趴在井口,鲜红的血液逐渐灌满枯井,井底暗红,阳光照在下面,映出的是他的梦魇。
恶魔般的黑影冲进誉家,张着獠牙巨口,满身骨刺,提着滴血长刀,什么抵抗都那么无力,入侵的怪物只有一个动作,斩首!斩首,斩首……
熟悉的面孔倒下,誉长风睚眦欲裂,即使血液流尽,仇恨支撑他最后的生机。
似乎感受到他的愤怒,井底的血液开始向上翻涌,暗红变为鲜红,越来越快,血腥气味铺面而来。
他胸中发闷,仇恨与愤怒横冲直撞,霎时鲜血似岩浆般冲天而起,力尽坠落,暴雨般泼向少年,沾染村落和整个世界成为人间炼狱,誉长风眼中四周模糊了下去。
“我要复仇!”
再次醒来,誉长风看到的是一个人间炼狱般猩红的世界,而他自己像一个干枯萎缩的骷髅,他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有愤怒和仇恨。
“灭门之仇,灭门来报,你说是吗?辽王朝!。”
他的胸口快要爆炸,必须发泄。
御前侍卫,皇室,敌对势力及党羽,非议者……
虚幻而急速转换的场景内,少年只有一个动作,斩首!斩首,再斩首……仇人的鲜血让他的身躯逐渐饱满,却变得黑暗,他生出恶魔般的獠牙,从背部皮肤下钻出布满血丝的骨刺。
在最后一个仇人灭门后,誉长风露出了一个微笑,让他意外的是,复仇成功,这残忍的欢愉,竟浇不灭少年的悲愤。
已是恶魔的少年抚摸这满是粘稠血污的刀身,随意又暴虐言道:
“世人皆可死!”
黑暗的天空降下一场小雨,在寂静的环境下逐渐放肆,凌厉的闪电撕裂天空,誉长风沉闷的胸口打开了一个出口,激荡的情绪冲向大脑。
他又上了路,走一步看一步。
昏昏沉沉间,又来到那个荒村,见到那个枯井,誉长风坐在枯井,低头看向井底,一道闪电银蛇炸开,井底是一眼见底的清澈雨水,因为耀眼光芒显现出模糊的倒影,是凶残的恶魔,是誉长风。
扔掉手中的长刀,手不住的颤抖,誉长风摸向自己的脸颊,粘稠的污渍,坚硬锋利的獠牙,又一道闪电炸在天空也炸在他的脑海。
许久之后,长刀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粗重的呼吸声渐渐被轰鸣的雨点声盖住,再一道闪电,照亮了一个瘦弱少年的尸体,留有一个干净的微笑。
雨声渐息,世界进入永远的黑暗。
“公子啊,公子……”
“啊!长风,你这个死老头,信不信我杀了你。”
“月儿,无礼,这小子还活着呢!”
胸口刺痛,头脑昏沉,誉长风回到了现实,看到身前被鲜血染红,连忙打开上衣检查,血已止住,应该是情绪激动崩开了始终难以愈合的伤口,褪下上衣,衣服背面也被血打湿。
“长风,你没事了?”
少年虚弱点了点头,身上的鲜血染红了上衣,根本不能让人觉得放心。
众人只能看到源气激荡的阵法,可作为能看到源气之势的近道者,姜寒月看到了这座阵法的愈演愈烈恐怖气象,其实她一度想要冲进去,却怕打扰少年的考验。
远处白胡子老者点了点头,一挥袍,打散自己画的阵纹,认可的语气说道:“你经受住了考验,不愧是绝命之人,我不会再出手了。”
少年长舒一口气,他感觉眼前之人比青漓道人还要深不可测,连忙起身拱手一揖。
“多谢前辈指点。”
老者没有承受,淡淡说道:“我这粗糙的万化大千法阵不过是像七情决一般勾起你的情绪,领悟全靠自己,你应该庆幸,如果你在执迷不悟,神魂必将被阵法绞碎。”
语气冰冷,老者说完转头上了马车,是不想理会任何事了。
誉长风放松下来,顿时呲牙咧嘴。
少女看少年像站不稳的样子连忙上来搀扶,此时彻底看清其赤裸上身露出的伤口,女孩突然捂住微张的小嘴,眼里满是惊讶,她脑海里出现少年被一剑穿心的模样。
“这一刀把控的极其精准,完美避开前后死穴,绝对高手。嗯!你也够幸运,心脏没长偏。”
从阵法展开就一直抱臂旁观的姜无治终于开口,对他的伤口做出自己的评论。
“他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心中默念万千遍的话,誉长风脑海一阵晕眩,昏倒在姜寒月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