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眼睛一热，嘴上却是骂骂咧咧的走过过去：“娶娶娶，娶个毛蛋给你当媳妇儿，嫁到你们张家我胡慧芳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一边骂她，另一边手上却轻柔的将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流下来的口水擦干净了，老太太张着嘴，笑的跟刚才这话跟夸自己似得。
苏叶她们看着这个场景，不由得眼眶一热，现在她们也看出来了，这大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若不是家里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也不至于让她出门做活的时候要将自己的婆婆绑在屋里，饶是这样还得提心吊胆的害怕她出什么事。
此时胡慧芳擦了老太太的口水，又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给她喂了几口，这才转过来垂了垂眼睛，有些不高兴的看着苏叶：“这位医生，你们都是大城市里来的，工作好命也好，我们这些人比不得你们，但是你也得睁着眼睛去看看，我能虐待老人吗，被虐待的老人是这个模样吗。”
她又恨恨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村里那帮子嘴碎的婆娘又得怎么说我了，你们走了倒是好了，我还得在这儿养着家呢，流言可能杀死人的。”
苏叶歉疚的看着她，此刻肩膀一塌，呐呐的说了声对不起。
关琼羽马上上前一步跟她说到：“刚才也是担心老人，我朋友有些冲动了，不过大姐，我们的初心不是坏的，刚才一场误会就过去吧，既然人来了，就让我朋友给老太太看看情况，说不定大家一起想办法，还能想出什么折中的法子呢。”
关琼羽看出来了胡慧芳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并不是生她们的气，而是找个机会来抒发自己长久以来的委屈罢了，兢兢业业的付出了这么多，整个家里的担子都没人替她分担，却还是承受着别人的误解，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委屈呢。
果然，胡慧芳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自家婆婆，又带着些扭捏看苏叶她们：“你们要是能瞅瞅，我很高兴，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家里实在是没有钱。”
她也不是爱占便宜的女人，只是男人挣钱实在不容易，孩子又马上上大学需要用钱，老太太这情况，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出来了，再者在她心里，这病也没法治啊。
苏叶一听她这话赶紧一笑，宽慰她道：“我们这次下乡检查普及，是不要钱的，先看看老太太的情况再下定论吧。”
胡慧芳别的也没听，只听到她说不要钱这三个字，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有些扭捏的嗯了一声。
苏叶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说到：“那……大姐，老太太身上的东西能先解开了吗？”
胡慧芳愣了愣，马上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跑过去将裹着老太太身体的棉绳给解了开来，没有了束缚的老太太看着对面这些人笑，眼神有些迷茫，但却在看到孙景明的时候眼神忽然一亮，笑嘻嘻的朝着他招了招手：“春生，你回来啦！”
大家都一愣，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孙景明有些错愕的脸，胡慧芳赶紧解释：“老太太乱认人，有时候都能把我认成春生，你们别介意。”
她话音刚落下，老太太又笑嘻嘻的看向了刚刚走过来的苏叶，笑呵呵的说到：“春生回来了，慧芳儿就高兴了。”
这话说的胡慧芳一下子就脸热了起来，有些尴尬又有些气的冷哼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这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楚呢。”
苏叶等人也倏地一下子笑了，知道老太太这是认错人了，胡慧芳往后退了退，将地方给苏叶腾了出来，关琼羽她们也退了退，毕竟这事儿她们也不懂怎么弄。
苏叶和徐婧雅上前，此时的苏叶面容温和，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生怕惊动了老太太，跟她平时的状态截然相反，往床沿上一座，就跟老太太唠了起来。
徐婧雅承担了小赵平时的工作，很是熟练的掏出个小本就随着苏叶的询问记录了起来。
苏叶耐心的问了老太太许多问题，一开始老太太还算是配合，但到了后面也不耐烦起来，但苏叶却依旧循循善诱，再加上胡慧芳在一旁哄着老太天，到底没有太困难。
等问完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苏叶又做了简单的检查，这才回过身来看向大家，但脸色并不很好。
“大姐，你先安抚好老太太，剩下的我们出去说吧。”
苏叶的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凝重，朝着关琼羽她们轻轻颌首之后对胡慧芳说道。
胡慧芳愣愣的应了一声，但心里却始终咕噜着，刚才她也是全程在场的，这个所谓的苏医生问的那些问题她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外乎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完全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但村里也说了，这是大城市来的医生，有本事的很，她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跟老太太耳提命面的说了一番才关上门出来了。
苏叶她们在院子里，自己寻了个地方坐着，此刻微风清扬，没了大城市里的喧嚣，这样的场景应该叫人觉得十分怯意，但大家一看苏叶的脸色也就没有心思享受这些了。
从老太太的情况来看，已经有些严重了。
“苏医生，我们老太太这情况怎么样，你直接给我一个准话，我也好给男人说，不然到最后，怎么的都是我的错。”
胡慧芳直接开口，倒让苏叶她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弯弯绕绕的我也不会搞，你刚才问了一通我也没看出个什么来，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我也是讲理的人，知道你们是在帮我不是害我。”
胡慧芳也随便坐下了，粗糙的脸上一双眼睛十分亮。
苏叶忽然觉得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这个大姐坦荡了，她心中缓了缓，到底还是出了声：“老太太这情况，已经属于中晚期了。”
胡慧芳抬眼看了一眼苏叶，但到底没有说话，咽了口唾沫，眼皮又垂了下去：“你继续说。”
苏叶继续说到：“刚才我问了老太太许多问题，乍一听是没有什么，可一件件的问下来，你们也看到了，老太太脑子里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你和你老公，还有你去世的公公了，甚至你儿子她都记得不怎么清楚。”
“朋友，旧事，她很多都不记得了。”
苏叶声音沉沉的说着。
“我一开始……只是以为她年纪大了忘性大，谁知道她到后头都糊涂了。”胡慧芳呐呐的说了一句，捡起一根小树枝，没有意识的在地上乱画。
“从我们的了解中，发现老太太时常会出现幻觉和错觉，比如觉得你公公还活着，自己又炮那么远的路去给他送饭，这应该是你公公活着的时候她经常做的事吧。”苏叶看了胡慧芳一句。
胡慧芳低着脑袋嗯了一声，倒是有些嗤笑，冷哼了一声：“活着的时候两个人天天吵吵，这事儿她倒是记得清楚。”
她话里有一丝难过，但还是忍住了。
“她又容易迷路，我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应该都是跑出去的时候落下的吧？”
胡慧芳点了点头。
“这就说明，老太太已经不能够顺利的到达自己想去的地点了，所以才会受伤，再者，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也很艰难，这就意味着，认知障碍已经引起了语言障碍，病症已经积累到了语言中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