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噩梦惊魂
“谢谢。”父皇的圣旨是鞭尸一百、暴尸荒野,对后人以示警告。如此,以是罔极之恩,欣然从他怀中脱身,眼尾余光淡淡的落在侍女手棒的托盘上……那是她的白绫,她的亲生父亲不远千里带给她的,唇角凄苦的扯了扯,他的恩宠,她有何颜受待——她不配呀……
“明王,欣然走了。”转身向妆台走去。
“请走好。”锦烨深吸了一口气,霍然转身,两人背道而驰,“如果有来世,不要再做帝王女。”轻淡的低沉嗓声沿路飘逸,却如此清晰传入欣然耳中。
“是。”硬忍下的泪珠巴搭滚出眼框,就此滑下白晰的面颊。
在欣然踏上玉凳一刻,雪府内,锦月刚刚送走大夫,返身回房,望着静卧在床、心情难测的女子,拉了把木椅在床侧坐下,并递给她一杯茶。
其实,皇家子嗣不是随便可以打落,他更无权打掉锦烨的孩子。
尽量他懂,却什么都没说,说他私心也好,说他无情也罢,好不容易她与他脱离了关系,如果多出个孩子,那她与锦烨忘情更变成不可能,他想清楚了,就算将来锦烨找来,大不了,所有的罪名他来担。
他抬了抬眼,“你真的……”
米米知道他想问什么,连茶杯都没碰一下,而是直接指了指桌上的汤药,道:“是的,我决定了,请帮我拿过来好吗?”她要趁热打铁,在还有这种冲动前喝下去。
但是,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一想到一条小生命马上被亲手扼杀掉,那种血浓于水,骨肉相连之感瞬间涨满胸,侧眼望着黑呼呼冒热气的汤汁,一阵剜心痛楚不知从何泛生,婉延全身,像幻化成熊熊烈火苦苦烧灼她的灵魂。
“锦月,你先出去。”她突然向里转身,不想他瞧到自己软弱无力的一面。
沉默了一会,听到身后他回答:“好吧,我就站在门外,有事可以叫我。”
“嗯。”
过了一会儿,没有了任何声音,米米才转过身,她半坐起身,双手放在平坦小腹,一点显现都没有,其实已经开始牵扯她的心了。
意料之外,竟是这样撕心裂肺,她内心陷入激烈的矛盾角逐。
思前想后——像有了坚定的决心,她猛的从床上弹起身,冲到桌前,端起汤药,头一仰,咚、咚,灌下去——突然,一声饱含怒气的肃杀嗓音,像从天边悲绝的响起“不!”同时,这样凄凉的撕喊,也瞬间震碎了她的心,米米木然僵住了表情,哐当一声,碗自手中掉落,残余的汤汁打湿了裙边,浓浓的草药味四溢。
她茫然倒退了一步,——锦烨?
晚……晚了!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小米……”
“小姐?”
咣门被大力推开,二道焦虑的喊声加杂着脚步声接近,一道身影冲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她,安抱在怀。
同一片天空下,与此同时,明王府夜空传来一声嘶冽的惊呼。
“不——”锦烨猛的弹坐起来,额上还冒着汗珠,手按住胸口,呼息还是不流畅。
“烨哥哥?”一抹娇小的身形随既起身,虚眯着睡眼确认情况,接着扶住他胳膊担扰道:“你怎么了?”
“没事。”锦烨推开她,起身下床。
“烨哥哥——”
娜儿掀开被子,从床首抓起他的罩衫,迅速起身想追上去,一抹月光从窗外射入,刚好照上她的眼,刺目的白令初醒的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偌大地卧室已经只剩她一人,她看了一眼木门,身子徒然垮在床上。
美丽的眼眸骤然闪过一抹厉光,当转眼落上他的衣衫,又流露出淡淡哀伤。
那女人走了,他也允许自己留在身边,可是,他的心却如何也唤不回,在他身边,她也感觉不到半丝爱意。
这些日子来,虽然睡在他身傍,他只像床上多出个木头娃娃一样,那怕是酩酊大醉,那怕是她厚下脸皮主动引诱,他也能坐怀不乱的将她推开,独自睡去。
他总是推说她的年龄还太小,她知道,这全是骗人的鬼话。
就算她小,为什么也不招妾了呢?这情况以前从未有过……可,可是,如果说他还爱着雪米亚,又为什么会撤回寻找的侍卫?
不!
不管什么原因,她不能坐以待毙。
下定了决心,娜儿霍地从床上站起。
光阴荏苒,转眼间时光已过半月。
这日,东方的天空渐渐变蓝变亮,云层变簿变淡,米米瘪了瘪嘴,无奈的伸出胳膊,每日按时的诊治又开始。
“夫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现在脉搏跳动强劲,身子以无大碍。”大夫细心的为米米把过脉,转头对事无俱细的男主人笑笑,“还是要多休息。”
随后,又咛嘱了几句,掳了把山羊须,慈眉善目的开始笑着收拾药箱,锦月客气谢过,看着老李将大夫送出门外。
这才坐上床畔,温热的大掌包裹上她的,讶于她手指的冰凉,忙又交待身后李妈多煲些补温的营养盅,澈亮的眸光不曾自米米已经有了些红润的面容移开,听着她轻浅有规律的呼吸,看着她渐渐抿高唇角、漂着眼珠又露出嘲笑他太大惊小怪的神态来。
见闻了这件事,让他明白了女人打胎的危险性,他很后悔自己的自私行为,让她糟受那样的痛疼。
害她流了很多血——米米不知他所思,吸了下鼻子,“锦月,我很闷……”对他讨好的弯高唇角,眼睛闪亮亮的希光注视着他。
又来了!
锦月瞪了她一眼,“不行,你还需要休息。”,微用力将她翘起的头按回枕,这女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可是,我已经好了!”她很不服气,又噌的半支起身子,是!他对她呵护备致,温柔体帖,但过份的体帖,也会让人难以忍受,她都这样躺了半个月了好不好?
米米把开挡路的他,丝毫不理会锦月呆鄂的表情,抓了件披风系上,硬是起身下床。
“不行!你要回到床上去。”
“锦月!”米米甩开他手,不是她不识好歹,而是实在受不了他这种温柔的独裁,“你忘掉了,我们应该互不干涉对方自由?”
“什么?”闻言,锦月全身一震,深髓的瞳孔闪过复杂的疑光,“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病了,难道我关心你也有错不成?”
“我不是这样意思,我想说,适当的运动对恢复是有好处的。”米米咽了咽,回过身拍了拍锦月的手背,微微化解掉双方刚刚的情绪。“而且我也需要多呼吸一下外面新鲜的空气。”
听她这样说,锦月沉下来的俊脸又转变成温软神情。
阿嚏——“你看看!”他吼了一声,刚刚转温的脸又倏的紧张起来,眉头蹙起,再不分说,不管她嘴里辟里拍拉挣扎着游说个不停,锦月一把将她抱起摁回被中。
米米见没有松动,脸色一沉,“你出去吧,我要睡觉。”她面向墙骤然转了身。
“小米?”他摇了摇,米米不动,迟疑了一会儿……
“好吧。”温热的大手为她掖严被角,却一直停留在肩膀处,隔着厚厚的棉被,依然能感觉到一股热气,米米眼尾余光瞄到一双比星辰还要灼亮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随后,一声低柔磁性的嗓声便响起。
“过了这几天我带你四处看看,不必心急。”
他的脸离的好近,潮热的夹杂着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带着莫明的宠溺味道在脸上轻拂,米米脸颊瞬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潮,宛如点上了脂粉,娇艳动人,“嗯。”她轻应一声,向高拉了拉被,掩住了多半张脸。
那丝气息渐变粗重,放在肩头的大手,好像火炭一样带出足以烫伤人皮肤的灼热,莫名其妙她开始紧张,身体紧绷的宛若一张拉满的弓弦,一动不敢动。
惊然,一张簿软、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角,耳边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这个吻,虽然如晴蜒点水般轻柔闪快,却在彼此内心掀起了一阵汹涌澎湃的波澜,米米就此骤然瞠大双眼。
“锦月?”
她伸出手抵于他的胸膛,欲推开他,虽然隔着衣服,可那强有力的心跳在她纤细的手指下这样鲜明的狂跳着,教她一时呆愣住。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望向她的目光也开始迷雾缭绕,危险!心中不由自主生起了恐惧,原先怔愣的神态,已转换成惶惶无助的心慌意乱,她抬高惊颚无措的大眼盯着他,在她急的快要流出眼泪时,锦月猛的甩了一下头,盯上她吓的苍白脸色,眸中隐隐露出脆弱又无助的微光,令他猝然清醒过来。
该死!他到底在做什么?
倏地,他伸出左手掩住了她的双眼,右手一掌震开了木门,脚步踉跄的奔出房门。
看着敞开的木门,看着空空的木椅,米米才恍然回过神,摸了把被他轻吻过的地方,听着走远的脚步,唇角抽了一下,比月亮还要清澈的眸子闪过幽光,他的离开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莫然升起一股谦疚,似乎她做下了对不起他人的事情。
她怎会有这种想法?她的身心属于自己,对不起谁?她变的莫明其妙?
米米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是压抑不去想,有些景像越是从脑中跳出来,她干脆闭起眼睛,一只绵羊,二只绵羊,
“啊——”寂静的小院,突然响起一记女子的尖叫声,显得格外清晰。
闻声,李妈勿勿跑进卧室,看到米米直愣愣呆坐在床,双眸惊瞠,胸口剧烈的起伏,喘着粗气,一付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忙放下手纳鞋底,奔到床边抚住她肩,问:“小姐,妳没事吧?”
米米木纳的转过头,看清了来人,那双惊吓过度的眼睛才算有了点灵气,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扫了眼房间,才从惶惶不安中渐渐平静下来:“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
“来,喝点热水。”李妈倒杯水递过去,当眸光落在她苍白小脸,脸庞上不禁漾起一抹母性的慈爱……
“谢谢。”米米接过热水喝了一口,她抬眸向李妈笑了一下,只是一双秋水般清澈幽远的眸子依旧泛着淡淡惊悚,“李妈去忙吧,我没事。”
“好,那我去看看厨房煲的汤,好了没。”
“嗯。”
看着李妈走出房门,她找了件披风系好,起身慢踱到窗边。
她又梦到了朵儿!
这是她第三次梦到她。
而这次梦境,有别于前两次的温馨烂漫,它充满惊悚、痛疼、绝望与无助。
梦里她看到朵儿手握汤碗,睁着难以制信的明亮眸子瞪着眼前——身子一软瘫坐在椅中,垂首样子秃败的男人,朵儿捂住胸口、随既啪的一声婉跌落地,那张稚嫩美丽的脸孔满满的惊颚、痛苦与不信的表情。
坐椅中的男人悲痛欲绝,“朵儿,我、我的朵儿……”语气哭泣般的悲喃,像不忍目睹眼前痛苦不堪的境况,倏地起身,昂藏的身影却猛然趔趄一下,他伸手捂住心窝位置,霍地转了下脸,——宁王?
“天命如此,爹……也是不得以……”
不得以?
女孩唇边突兀绽露一抹灿笑,随既崩发出一串撕心的呵笑,睨视着他,“父王,好,好一个不得以!”她忍痛平躺上床面,一对幽怨的眸子弯曲的更甚,黑红的鲜血顺嘴缓流而出,淹没了枕边的长发,顺流滴落在地,一点一缕触目惊心,她不以为意,扬起更大一抹笑容讥诮道:“臣者当,当以国!咳咳,为重;血,血肉亲,亲情,不,不足齿数!愿,愿爹爹,英名,名!”突然,从美丽的眼角滚落一滴晶莹的珠水,身子猛的弹跳一下,一溜血泉从口中喷射而出,接着,啪的一声胳膊跨下床边,一双瞠的巨大眼睛残留着浓浓的怀疑直直定在房顶……
宁王感到异样,倏地转身,内敛的眼瞳骤然紧缩——“朵儿?”悲哑的轻淡语调像从俯腔中挤压出来……
他向前大步一迈,咚的一声高大身躯一歪噗随着倾倒的身子喷出一大口鲜血,“王爷!”暗卫一个简步冲出来,看着重摔于地的尊贵男人,都来不及扶上一把。
思及此,米米忽然又一阵抽痛,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倏然戳进寒冷的心,令她忍不住抱紧了水杯,捂住了胸口位置干咳了几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彻骨的痛疼有种亲历感受?又为什么总是会梦到同一个人呢?与她长的没有二致,难不成那个女孩是她的前世?这其中是不是预兆着什么?
她死了,而她是来解救她?不然,如何解释她会穿越来到这里?又常常梦到她呢?
米米深舒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她加了件衣服,踏步到门口,擦眼一看,精致的雕花木门四分五裂,只有个框向征性的杵在那,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一定是锦月的杰做吧,仰脸望了望天际,阳光刺目,天色清明透亮,虽然有点冷但的确是个好天气。
“小姐你醒了?现在让师傅们修理门板可以吗?”
老李带着二名木匠师傅静站门侧,见她出屋,马上出声询问,两名木匠早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嘴里细声嘟囔些什么,被老李重重杵了一把才瘪了瘪唇角,沉默不作声。
“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你们等在门外,有劳了。”米米欠身让开,她在小院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少了什么,又走回门前来,问:“李大哥,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