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喝的余威在整栋主楼中回荡,黑斗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门外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岑沁倒在地毯上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她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她这么近。
金色的拂尘从陆嵊面前扫过,他爬起来才发现紫丞站在不远处,嘴角一抹暗红。
“大师!”陆嵊扶起岑沁向紫丞走去,紫丞却一摆手:“陆家的事我只能帮忙这里,她这次没进门,但门户已开下次便挡不住她了。陆家将星已折,大厦将倾还是早做打算吧!”
陆嵊脸色骤变,急忙拉住紫丞:“大师,难道我儿子一定要娶那个女人的孩子吗!”
紫丞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陆家的将星指的是陆浜,而且每三代人也只有一个将星,在得知陆麒宇不是之后,陆嵊对沈瑾就没那么多耐心了。
“阿嵊,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一位师太,据说经她一手撮合的婚事都十分顺遂,她看过八字的女孩即便不是那么好的,也往往对夫家有极大的助益。”
岑沁喝了小半杯龙舌兰身上的阴冷褪得七七八八,她才缓过劲来。
“你是说慧择师太?”
陆嵊也听说过她的大名,只是他们夫妇这些年不在国内,因此只知道前情,并不知道那七家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早就走了下坡路。
其实联姻就和赌石一样,看涨了一夜之间举国皆知,看衰了谁都不想丢人现眼,那些婚姻不幸的豪门大户最是爱惜羽毛,谁也不想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而陆家因为陆天麟和沈瑾的恋情接二连三上热搜,陆嵊调查过后发现竟然是他儿子授意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儿子绝对是被妖术迷惑了!
岑沁想起那些年被陶逸然操纵生不如死的日子,对陶家人又怕又恨,再也兴不起半点对沈瑾的同情,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善良都喂了狗。
两人一拍即合,老管家不省人事,陆嵊便让自己的助理去安排相关事宜,将原本的宾客名单整整扩大的两倍不说,还屈尊纡贵地亲自去邀请慧择师太。
慧择师太带着七名女弟子在城东的一处毫不显山露水的独栋别墅里,陆嵊到场时慧择师太刚刚睡下,由她座下大弟子章织出面接待。
不等陆嵊开口说明来意,章织亲手奉上一盏茶:“陆先生,您的难处师父她老人家看在眼里,但师父说令郎与沈小姐宿世情缘未尽,贸然阻拦只会横生枝节,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沈小姐自己不想离开,谁也赶不走。”
陆嵊一听哪还有心思喝茶:“不!那臭小子太不懂事,现在年纪小还能陪妖女折腾,等他老了耍不动了,总不能步沈家的后尘吧?听师太的话,也不是全然不能阻拦,哪怕要折我的寿,只要能救我儿子于水火,往后我们陆家必会记得师太的大恩大德!”
章织微微颔首,神情却有些不悦:“师父行事全凭世间‘公义’二字,陆先生开口就是‘恩德’,如此计较,难怪妖邪不请自来,陆先生难道还不知这其中缘由吗?”
陆嵊被她当头棒喝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父亲?他自己?还是儿子?甚至连孙子的不幸也想到了。
岑沁咬着下唇没想那么多,低声道:“不知师太说的是哪件?”
章织叹了口气:“陆夫人,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还要我说破吗?”
岑沁的圣女身份在社交圈里是少有人知的秘密,可是慧择师太之前偏偏住到了凌家,而凌老夫人对圈子里的儿女情长最为了解,慧择师太从她哪里恶补了一番,再加上神乎其神的几手把戏,愣是唬来了这套大宅。
章织眼神微冷:“当年你为了救人打破血珊瑚,将其中的珊瑚髓喂给陆先生,坏了一方风水,多少人因此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你当真以为你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就不会留下任何载货吗?”
岑沁额间冷汗涔涔:“我、我只是……”
章织转看陆嵊:“陆先生喝一口这茶,师父要告诉你的话都在这杯茶中。”
陆嵊将信将疑地看向茶杯,茶叶根根直立,茶汤清亮澄澈,茶香浓郁甘醇。
可是抿了一口,却喝了满口苦涩,陆嵊大吃一惊茶杯从手中跌落摔得粉碎。
“这!怎么可能?!”
岑沁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阿嵊你怎么了?!”
陆嵊一语不发,甩开她抓过她碰都没碰过的茶杯猛灌了一口,嚼了半口茶叶却尝不出半口茶味,从头到尾全是酒气!
“你喝!你喝,这是什么东西?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陆嵊将剩下的半碗茶灌进岑沁口中,岑沁吓得面如金纸,但入口的只是温热的茶水,先苦后甜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哆嗦着眼泪滚落:“阿嵊这就是白茶啊,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章织叫人带着岑沁去客房整理仪容,自己走到陆嵊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陆先生,我猜你喝到的是酒,对吗?”
陆嵊死死地盯着她。
章织摇头:“你可以把这里所有的茶都拿走,送到任何一个地方去检验,或者我这里的水你也可以取样。其实师父要我不用多说,但我实在不忍心,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年你追求夫人时,可是故意用了酒后失德的手法?”
陆嵊点点头,有一些朦胧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他没能立刻抓住。
“半船佳酿,十天风雨,陆大少爷能长成今日这般出类拔萃,必然全靠陆先生教导得当。”
章织笑着恭喜,只是言语间不详不尽。
陆嵊只觉得她的笑大有深意,目光怎么也挪不开了。
一小时后,岑沁被陆家的司机送回庄园,下车时她才反应过来:“老李,阿嵊让你什么时候去接他?”
司机老李摇头:“夫人,先生说下午和师太有要事商量,晚上的酒会他一定准时到场。”
岑沁点点头略微放心,只要慧择师太愿意帮忙她的儿子就有救了。
另一边,城东别墅里,陆嵊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章织不知所踪,慧择师太面沉似水:“陆先生,我绝不答应为令郎朱笔点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