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绝望如刀
床上女子吃力的抬手,“乖,盺儿,别哭——”
她眸光迷离的看见了兀立着的雨如烟,神情忽的一震,她呢喃,“之星,你来接我了吗?我对不起你呀!”
雨如烟目不转睛的注视床上面色灰白的女子,看得出那是个美丽的女子,岁月并未给她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病痛将她折磨的瘦弱苍白,那张美丽的脸——
如此熟悉,如此熟悉,熟悉的渐渐和她记忆中的那张脸叠合起来,多少年她曾午夜梦回过的熟悉脸孔。
雨如烟颤抖着,摇晃着,低呼出声,“……妈妈……妈妈……你是妈妈,妈妈……”
屋里众人惊愕——
床上女子却忽的坐立起来,面色若纸,却双目陡然晶亮:“如烟—如烟———你是如烟吗?”
雨如烟颤巍巍的扑了上去,“妈妈,妈妈……我是如烟,是如烟……”
罗訾阳极力抑住惊跳如狂的心脏,“妈,她,她……”
女子颤抖的手轻触那和雨之星如此相似的年轻脸庞,弯弯的柳眉,俏挺的鼻子,那幽深清澈的眼眸,一如多年前的雨之星啊——。
床上女子猛晃了一下,自知快不行了,“如烟,如烟,我要告……告诉你……
罗父拥住她,“叶岚,别说了,歇会儿——”
叶岚挣扎着,“不,一定……定要告诉她……如烟,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叫雨之星,她父母去世的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去了国外,回来时再找到她时,她已经不行了,那时你刚出生没多久,,她将你托付于我,那时怕——訾阳他爸误会,就把你寄养在——”,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直直指向床头——
雨如烟喘息着,瞪着她,好像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罗訾阳“唰”的拉开床头抽屉,拿出那本他妈妈每日摩梭着的日记簿,递到她怀中,“妈妈,是这个吗?”
叶岚眼神微散,吃力的将簿子移向雨如烟,奈何已力不从心……罗訾阳会意的将日记簿塞至雨如烟怀中,募的笑了——之星,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笑容停留在她脸上,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妈妈——”罗紫盺痛哭出声,“妈妈……”
雨如烟心脏绞拧成团,抱紧那日记簿,呼吸急促——
她在说什么?她不是妈妈?
——她是谁?是谁?而自己又是谁?
而这是什么——雨之星,雨之星,她说雨之星?雨之星又是谁?
蓦然,她惊恐莫名——雨之星——仿若她在哪里见过这名字?
仿若有人说‘你们都姓雨,那是少有的姓氏——’
她瘫软的跪倒在床前,木然的凝视那张盼望了多年的脸庞——红唇咬的很紧,可眼泪却不断地往下滴落……
暴风雨的夜晚,从来不曾这么可怕过,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上的河决了口,凶猛的往下浇——
雨如烟跌坐在小石阶上,两只手紧紧地抱住那日记簿,两眼死死地盯着那散落一地的照片。
那是一个年轻美丽女子各种角度的可人模样。
她该死的记得如此清楚,这些和昨日在楚风书房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样,还有那有着那男子的合影,那男子,那男子,那却该死的那么清楚的看得出那是年轻时的楚风——结合那本日记中的那些,种种,种种,只有一个结论——
一个可笑的结论,一个荒谬的结论——
雨如烟轻轻一笑,接着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可是忽然笑容不见了,好像风筝断了线,一下子就飘得无影无踪。
她低下头,将脸埋进冰冷的膝盖中,任狂风吹拂她的衣裙,任暴雨打在她身上。
蓦然间,有个沉稳的脚步声接近了她,一把雨伞为她阻断了雨势,“为什么在这里淋雨?”
她抬起小脸,“赎罪!”
她说的极轻,极虚飘,然而却重重打在罗訾阳心坎上。
“你并没有错!”他欲将她带进屋内。“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好。”
“不……你不要管我!求求你,不要管我!”她不依的挣扎,但他并不放手。
罗訾阳不为所动,伸出臂膀钳制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你不该这样淋雨!”
她狂乱的挣脱他的钳制。
他扔下伞追上她的脚步,拽住她的手,“那么,我送你回家!”
雨如烟颤抖着猛烈摇头,一身湿冷猛打颤,她瑟缩着就像只落水的猫儿般无助,痛楚的呢喃喃着,“不要……我不要回家,不要……”
罗訾阳沉郁的,深幽的眼光投射在她湿透的发梢,啜着泪雨的小脸,扫过她颤抖的身子——
她起看来伤心欲碎而绝望,他直觉得绝不只是因为他母亲,还为什么?而天知道,她到底还为了什么?
他何苦理他?何况也因为她,成就了他原本就体弱的母亲一生的心病,虽然那么多年母亲一直未对他们提起过那些事!
坦白说,他应该有些怨她,最起码不要理会她,可他却不能!
在任何时刻,他都不能了——因为她已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紧紧地捉住她,眼里心里都有深深地痛楚:“雨如烟,就算为了我那一生都在系念着你的可怜母亲,你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
罗訾阳犀利的话强烈的激荡着她,她哀哀的看他,害怕被他看穿,死死盯着雨中地上的照片和日记簿。
她低低的,轻言,“我……回家……我要回家!”
他沉声冷峻的叮嘱,“一定!”
此刻,他无法分身看着她!只能任她仓惶投入暴风雨中,离去!
多年后,他想,那时他不该放手!
如果,那时没有放开她的手——
楚天漠坐在返回的车上,吩咐司机,“阿帆,先送江小姐回去!”眼睛瞬也不瞬的直看着窗外,直到雨滴挂在窗上遮住视野。
如烟——他默念这个老早在他的心底烙下印痕的名字!
江晚晴悄悄打量他,这一次,他似乎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今天合作事宜一签定好,他便急急的直奔机场,就算自己一脸病容,也没能使他稍停留住步伐——
自从回国后,他就不一样了,江晚晴苦涩的合上双眼,终究挡不住浮上眼眶的心酸,她和楚天漠曾经共同经历的过往画面清晰跃至眼前,自己,真的不行吗?
她忍不住一阵咳嗽——
楚天漠微皱眉头,“你有没有按时吃药啊?都这么几天了,还咳成这样?”
此次是三家企业的一项重要项目,江晚晴作为江山的代表自是一起出席,偏生此番刚到巴黎她就病了,让她留在巴黎等身体好些再回来,她偏又固执的非要跟回来。
江晚晴顺了顺呼吸,点头,“我实在不想一个人留在那!”
尤其生着病,脆弱的情绪特别易伤感,而呆在他身边,哪怕只看着他也好——
因为她的心终还有一小簇希望的火焰在跳动!她会懂得她的心吗?
——雨如烟摇摇晃晃的走出罗家大门,雨水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模糊中一辆车停了下来,模糊中她坐了上去……
模糊中司机问着,“小姐,你到哪里?”
模糊着,她向司机摇头,似乎随意说了一个地址,闭上眼,她疲惫无力的靠在后座上,心头那股疼痛又开始剧烈起来,每一根神经互相纠缠着,把疼痛拉的老长老长,……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回了一下头,善心的问道。
她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没事!”
目光移向窗外,雨幕中一个金黄色的大狼狗从路边飞驰而过——King——
她低叫,“停车!”
夜晚的雨幕下空无一人,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她迟缓而沉重的挪着发硬的身体追寻着King过去的方向而去。
恍惚中她看见King在前面,她远远瞧着,走过那潺潺清流蜿蜒处……
昏暗的雨夜,阴暗的树幕彻底笼罩了她,她茫然往前走着,路似乎越来越漫长,漫长的没有头……
车刚驶进楚宅,罗妈便撑着雨伞,急急的迎了上来,“大少爷,大少爷,三小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楚天漠皱眉将领带扯开,把自己扔进宽大舒适的沙发里。
“傍晚时,小姐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地出去了,当时我看小姐脸色不太好,表情也很奇怪……就听她说……紫……对,好像是紫盺小姐打……”李妈絮絮叨叨的念着。
蓦地,天际被一记闪电划成了两半,随即一声惊雷在耳边爆开。
楚天漠黑眸眺向黑沉的窗外,有种心神不宁的焦躁,公事包内放着一份刚签署的合约,这份合约会给公司未来一年带来最大的利润,但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
天边的闪电似被消音的影片,忽明忽暗的璀璨,不时撕裂漆黑的夜幕!
他急遽起身,大步冲向门外,雨如烟这个罪魁祸首,又来瘫痪他的神经了。
刚发动车子,一记闷雷又猛地响起,隔着车窗听得犹如狮吼。
他抓起电话,“古飞,把罗紫盺的资料调出来,马上发给我,马上!”
他愤恨的将电话捏紧在手心。
几分钟过后,电话急急的响起——
“老大,总部那边监控保安室刚来电话,监控室有拍到雨如烟……”
“马上调动所有保全去找!”楚天漠对着电话嘶吼——
而后电话被猛力的摔下,车在一记惊雷声中呼啸而去。
——楚天漠迎面走来,几乎撞上浑身湿透几乎呈入定状态的古飞。
古飞抹去脸上的雨水,向他摇头“监控拍到她的身影,往密林那边去了!”
楚天漠一拳击在门板上,低咒着飞奔而去。
被急呼而来不明所以的杨杰侧目,“阿飞,你说老大是不是快疯了?”
“是已经疯了!”古飞更正他,大步流星追上去。
密林位于总建筑西北侧,由于树木茂盛,地势崎岖,当初建这栋建筑时便没有在其间开辟,只保留它原始树林的面貌。
楚天漠走进深暗的石径,眼睛被雨水刺得模糊,他不耐的甩开脸上的水珠,往更幽暗处迈进,但愿,能发现她!
“如烟!”他大声呼唤,雨水却像与他作对般冲散他一声声呼喊。
“该死!”他怒吼一声,手迅速抓住身旁的树干,双脚陷入雨水冲积的泥泞里,他奋力拔起脚。
骤的又是一道闪电猛然划过,他的心好像也被划开般猛力抽蓄,但在这明亮的瞬间,他看见了——
楚天漠几乎要仰起头感谢上天!
用力拨开挡住他的任何障碍,快速走向他,咫尺的距离,可他却怎么走似乎都无法靠近她,直到他的手抓住她时,他才发现自己来到她身边了。
“如烟!”他拥紧她冰冷发抖的身子。
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焦灼的喊,“如烟!”
“吱呀”一声,参天大树年岁久老的树干从天而降——
忙乱昏暗中,一个身影快速飞扑过来,推开了他们,树干毫不留情的压落在他身上。
楚天漠回头惊叫,“古飞!”
古飞有些吃力的挪动身子,“老大,没事,死不了!”
微微光亮隐隐一闪,雨如烟震动,惊惶的看见古飞头上的血迹,“哥哥——”
楚天漠搀扶古飞的手震动了一下,嘶声道,“我不是你哥哥!”
她失神的的凝望他——不,你是我哥哥!
紧紧咬住唇,雨水和泪水淹没了她的视线,她的脸庞,她的思想。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将古飞送回房,看他无大碍,楚天漠急匆匆的回房。
泪水弥漫了一切,弥漫了一切拘谨和防备。总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出现在她眼前,这一刻全世界与她最相近的人依然是他。
楚天漠敏锐的感觉到她压抑的哭泣声,“发生什么事了?”
蛮横的大手紧抓住她手臂,锐眸锁定她视线,“回答我!”
“紫盺的妈妈——妈妈——死了!”雨如烟悚然心惊。
“只——是——这——样——”,他一字一字的,盯进她骨血里。
她的眼光落在他脸上,眼睛失去了应有的灵动,千百串的词语涨满她脑海,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这一刻,她恨,恨他对自己超乎寻常的了解——
如果没有选择命运的自由,那么起码让她有无知的权利,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
楚天漠定定的凝视直沁她心底,眸中泛出冰冷而讥讽的火焰,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