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山痛苦的老泪纵横，听着他一句一句的忏悔，杨大力觉得心里酸酸的，有心想要安慰两句，却发现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起。
甚至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总觉得这人完全就是活该，甚至有种，都是他自作自受的感觉。
和他同样感觉的，还有一边始终冷眼旁观的李凤娇。
不过跟他不同的是，李凤娇知道的多些，也看了十几年唐山的所作所为，所以对他的愧疚忏悔，心里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感觉。
不仅没有，她心里还有一种隐秘的快意。
二十年前，她刚见到许晴的时候，才在医院检查出自己的身体不孕，恐怕终身都没有办法生下自己的孩子。
所以对许晴，她一直都是当妹妹，当女儿来看待的，后来微微出生，她一直都特别喜欢。
微微那丫头也很乖，照顾她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让她费多少心力，后来长大了一点儿，对她也特别好。
她被赶出唐家的时候，才十二三岁的唐微微，还帮她说过话，甚至第一次对李珊珊动了手，那也是微微那丫头第一次顶撞李丽华。
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有个唐山那样不明是非，又耳朵软，没主见的父亲，吃了苦，受了罪，还找不到人出头。
若是许晴知道她的女儿，这些年来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该有多心疼，多后悔啊！
一想到这里，李凤娇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情绪，“你在这里痛苦，忏悔，有什么用？你说的这些话，微微听不到，许晴更是永远都听不到了。”
唐山身体一僵，擦眼泪的动作都顿住了。
李凤娇却不管他，而是接着道：“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受了欺负，被冤枉，得到的永远都是你的冷脸。等你要微微做什么的时候，就想起她了。等你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永远都是微微冲在前面。那丫头啊，上辈子一定是欠你什么，这辈子来还债的。”
“我……”
“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吗？小时候，李珊珊看上了微微的玩具，伸手就抢，微微不给，她就打了微微，头都打破了，结果你骂微微不懂得谦让妹妹。大冬天的，李丽华故意推微微进水池，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微微就没了，结果后来，你骂微微贪玩，责怪她顶撞李丽华。还有……”
李凤娇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停嘴。
期间，杨大力给她倒了好几杯水，都没有打断她的话。
一直到后来，杨大力看着火力全开的媳妇，默默的缩到了一边。
这么恐怖，还发脾气的媳妇，惹不起啊惹不起。
倒是唐山，一直老老实实的听着，不插话，也没有打断她。
“……那两人无数次冤枉微微，你没有一次为微微出头的。后来李丽华冤枉我偷东西，要把我赶走，微微去求了她，结果被她打了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见微微哭的那么伤心，那么难过。”
“才十二三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本来应该在父母身边，受尽宠爱和保护，却不得不在那么狠毒的母女俩身边，收敛自己的心思，每天想着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在自己的家里，活下去。唐山，你问问自己，你是个人，是个父亲吗？”
唐山抿着唇，对李凤娇的质问，无话可说。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亲生女儿，过的那么艰难，那么辛苦，说是如履薄冰，都不为过。
这是他的失职，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失职啊！
在今天之前，在昨天晚上看到那些文件之前，同样的话，类似的场景，微微曾经跟他说过，他经历过，当时也明白了一些，可为什么，就没有重视呢？
李凤娇一直注意着唐山的表情变化，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便又道：“微微的母亲，乃至微微，从来都不欠李丽华母女俩什么，反而是她们，一直在跟微微索取。家，所有物，父亲，还有唐氏集团，那都是微微，现在却全都在那母女俩手里了。”
“是我，对不起微微。唐氏集团，我会……”
他想说“唐氏集团，我会还给微微的”，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唐氏集团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现在都不知道在谁的手里了。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还不回去了啊。
父爱？
微微结婚了，有了爱她的丈夫，和一对龙凤胎儿女，傅家的人也很宠爱她。
家？
那样的家，有还不如没有。
更何况，有了傅家，唐家算什么？
蓦然回首，唐山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应该有一个很爱自己的妻子，和一个可爱孝顺的女儿。
可是妻子去世了，女儿被他赶走了，留下来的，只有一对心如蛇蝎，只想要他的钱的母女。
甚至那对母女，除了有一个姐姐外甥女的名头，还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唐山笑了，且笑的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癫狂。
他在笑自己，蹉跎一生，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也笑自己，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什么都看不明白，枉费活了这么多年。
李凤娇和杨大力一直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直等他笑够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些许，李凤娇方才慢悠悠的道：“你……没事吧？我跟你说，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也是你自己的选择，跟别人，跟微微可没什么关系。”
唐山点了一下头，眼神还有些呆呆的。
见此，李凤娇放松了许多，又忍不住解释道：“其实，十年前，我从唐家出来后，在暗中陪了微微三四年，可是后来，微微让我走了。这五六年来，微微一次都没有见过我，也没跟我联系过，更没有教我说过什么。至于那个傅司辰，我是知道他，但也只是在新闻上……我一直担心微微，所以对她的新闻，不管真假，全都看过。”
话音刚落，唐山就从发呆中回过了神。
然后，他的心里的愧疚与奥悔，就更多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只是照顾唐微微的一个算是保姆的人，都能为唐微微想那么多，可他一个做父亲的，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想过。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也没资格做一个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