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那你为啥不去死呢?”
甜柳敲着桌子:“哎哎哎!你俩今天是犯了啥病了吧?这死也能当歌唱啊!”
春燕:“那说说你吧。全福对你好吧?你那‘改造计划’实现的咋样了?”
芳草兴奋地:“你说这呀!全福这一段你可能也听说了,前几天,人家又抱回一个大收音机去!”
甜柳:“抱收音机干啥呀?”
芳草:“奖的呗!连续三次先进还奖收录机呢!”
春燕且信且疑地:“真的呀!”
甜柳:“芳草姐,你可真了不得!”
春燕:“全福他爸,那个老六呢?”
甜柳:“别老六老六的,那可是芳草姐的公爹,你得叫大伯才行。”
春燕:“叫大伯也行,他总得有个大伯样儿啊。搬迁的事儿,我是越想越重要。可他……”目视芳草:“你就没问问他,到底为的啥就是捱着不动?”
芳草:“这我也说不清楚。就是那次,好像他说,黄河经常断流,以后怕是发不起大水来了。”
春燕:“这是发得起发不起大水的事儿吗?这是黄河防汛!是造福百姓!是……”
甜柳:“东海的公司不是已经开始搬了吗?”
春燕:“还不是叫村子给逼的!村里不搬,他那兔业公司要是老耗着,真来了大水那可热闹啦!”站起,指着远处:“看见了吗,那儿,那儿……”
顺着手指的方向,远处果真出现了几排正在建设中的埸区。
6、日,正在建设中的埸区
几排住宅式的新的兔舍已经建成,一排附属的用来办公用的房子也正在建设之中。
一伙工人在紧张地忙碌着。
东海、大龙检查过一圈,走进一排兔舍。兔舍里,几位女工在摆着兔笼和一应用品。
东海:“汛期眼看到了,月底前无论如何得把种兔搬出来才行!”
大龙:“没问题。”
7、日,街头一处小店
甜柳:“东海的公司要是搬出来,村子就更没指望了。俺家那破房子,这一辈子算是没指望了!”
春燕:“不会吧?听乡里李民政说,咱村的搬迁费去年冬天就发下去了,说是用不好还得审计呢。”
甜柳:“这倒怪了,咱咋就一点也没听说呢?”
芳草:“啥听说不听说呀!你们这是过生日还是讨论国家大事啊?”
春燕:“讨论国家大事咋了?要是早搬出来,咱这生日就这样过呀?”
芳草不以为然地:“不这样过你还想咋过?”一转话题,对甜柳:“姓冷的对你真的挺好?”
春燕:“好不好碍你啥事了?你就问啥时候吃喜糖不得了!”
甜柳:“这么说吧,原先咱们总觉得他这个人挺坏……”
春燕:“啥咱们啊?是你自己吧?”
甜柳:“原先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挺坏,实际上他年龄是大点,长得也是丑点,可心挺好,真的……”
春燕:“是不是春节要请俺俩喝喜酒了?”
甜柳:“那倒不一定。可……”
芳草:“你可小心点!男人可不定像你想的那么好!”
甜柳:“你以为我傻呀?我就是再傻,他对我好不好、真好假好还分不清啊?”
芳草目视春燕,玩笑地:“说她是个七姨太的命吧还真个七姨太的命!你看这个小样儿啊!”
春燕打量着,故作其态地:“七姨太,请你赏一杯饮料给俺喝吧!”
甜柳同样故作其态地:“掌嘴!”
三人都笑了。
8、日,乡供销社后院
孙姐、大胡等人在搬着货物。芳草提着两束鲜荔枝向这边走来。
芳草:“孙姐,全福呢?”
孙姐:“全福?哎哟……”
大胡:“你别哎哟了,”对芳草:“他又喝酒去啦!”
芳草大惊:“啊?”
9、日,洪生办公室
洪生正与春燕在谈着话。他端着架儿,一副好不严肃的样子。春燕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
洪生:“……你是新时代青年对不?应该有点新的觉悟和认识对不?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那些老封建,跟柜子娘这种人耦断丝连对不?当然啦,新时代青年那也得注意形象,不能学西方的那套东西对不?啥性解放,脚踏几只船,胡扯八拉啦,同样是不能允许的对不?”
春燕忍无可忍地:“徐乡长,说话得有根据。我啥时候性解放了?啥时候脚踏几只船,胡扯八拉了?你给我指点指点好不好?”
洪生:“我并没有说你就是性解放,就是胡扯八拉对不?我只是说有这种苗头对不?比方济南的那位田春雨,人家孩子都过生日了,你还给他通的哪门子信呢对不?这样影响就特别不好对不?”
春燕:“哪儿规定有了孩子就不能通信的?凭啥一通信你就向那方面想?通信自由,是宪法规定的公民的正当权利,这你总该知道吧?”
洪生:“宪法规定是宪法规定,应该咋着做是应该咋着做对不?你现在是国家公务员,应该懂的这个道理对不?”
春燕半是戏弄半是讥嘲地:“徐乡长,你讲的这些我都明白了对不?我娘在家病着,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对不?”起身便要走。
洪生这才放下架子,不满地:“你这个态度就是问题!我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你不好好想想倒要回家!回家干啥?跟那个柜子和柜子娘扯近乎去?”
春燕恼了,站起:“你要是这么说,以后你有事就找我们赵宣传去吧!”忽地拉开门,向外便走。
洪生:“春燕!春燕……”
10、日,乡政府门口
春燕推着自行车向外走,值班员拉开门:“春燕,回家呀?”
春燕:“啊。”
值班员递过一封信:“兔业公司的,寄到这儿来了。”
春燕接过,出门,上了自行车。
洪生来到,对干部甲:“春燕走了?”
值班员:“这不刚才……”
洪生:“让车送送她。”
干部甲:“人家骑着车,你还送啥呢。”
洪生:“哎,叫你送你就送呗!”
11、日,公路上
春燕把车蹬得飞快。值班员坐着一辆北京吉普随后追来。
值班员:“春燕,上车!”
春燕笑了笑,照样登着车。
值班员:“这可是徐乡长让送的!”
春燕脸色一沉,加速而去。
值班员:“看看,马屁拍到蹄子上了吧!”
12、日,青春兔业公司
搬迁正在紧张进行。院门口,一辆载着兔笼的汽车小心奕奕地向堤外驶去,又一辆汽车驶进院里,大龙指挥一伙工人向车上搬起了兔笼。
有人送来一份“汛情通报”,大龙看了几眼,向另外一个独立的小院走去。
小院门口有一个消毒池,他换了鞋,消过毒,又换了一套工作服,才走了进去。
小院里养的全是伊普吕种兔。东海、文隽等人正在喂着草料,记录着有关数字。伊普吕种兔,已经明显长大了、肥了。
大龙来到面前,把“汛情通报”交到东海手里。
东海看过,对文隽:“汛期可能提前,而且相当严重。”把通报递到文隽手里,庆幸地:“不是咱们早有准备,这一次可就惨啦!”
大龙:“獭兔和加利福尼亚兔今天就搬完了,新西兰和布丹塔尼亚明天、后天也差不多了。”
文隽指指面前的种兔:“这些伊普吕啥时候搬?这可是咱们的宝贝。”
大龙:“特做的那些笼子垫子马上就到,等新西兰和布丹塔尼亚兔搬完,也就接上了。”
东海:“汛期提前咱们也得提前。尤其这一批国外引进的种兔,无论如何也得抢在汛期前面!”
大龙:“好,我这就去催。”
东海目视文隽:“养殖培训班的通知该发还得发,一定写清楚,还是老规矩:谁来学都行,免费讲课,免费实习,免费提供资料……”
兔舍外,春燕入来。她支起自行车,要进,却被一位姑娘拦住了。
姑娘:“对不起,这儿不准外人进。”
春燕:“我找你们东海经理。”
姑娘关紧门,进到里边,片刻,东海出。
东海:“春燕。”
春燕:“好,你这儿真要搬迁了!”
东海:“那还有假的。汛期马上就到,不搬行吗!”
春燕:“不是老六说,河都断流了,发不了水了吗?”
东海:“要是老天爷听他的就好了!可惜……找我有事吗?”
春燕把信交给东海,道了声“我走了。”离去。
东海打开信看了看,叫出文隽。
东海:“你娘把信都写到我这儿来了。你看看吧。”
文隽:“她这个人可真够罗索的!”看过,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东海:“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去吧。百货商城是个好地方,再说,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兔业公司啊。”
文隽:“为啥不能?你说,为啥不能?”
东海:“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文隽:“谁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是小孩子还是我是小孩子?”
东海欲言又止。
13、日,村边路上
一辆满载兔子的汽车缓缓地向堤外驶去。芳草望着,露出好不惆怅的神情。
她来到村边,东海等人搬迁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她连忙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
天上起了风,风中下起了雨滴。
14、日,青春兔业公司
风越刮越大,雨越下越大……
房台一处,老柴慌忙地向砖瓦垛上蒙着草苫子。
青春兔业公司,东海、大龙、文隽等与工人们一起,向兔笼和汽车上盖着塑料布和篷布。
15、黄昏
大雨连绵,越下越大。
河里的水暴涨,田野里、道路上集满了水……
16、黄昏,村内一室
一伙男人在打着扑克,边打边骂着:
“我操他个天老爷啦!这又是看着咱过了几天好日子不舒坦啦!”
“我操他个老六啦!都是这小子惹的事儿!”
“哎,这老天爷下雨,咋成老六惹的事了?”
“他要是不拦着,村子早搬出去,还能弄到这地步上!”
“就是!这家伙真是难作!恨不能抽打几鞭子才解气!”
“几鞭子?你他娘的也就是在这儿吹吹吧……”
“吹?”用力甩着手里的牌,“我日他老六的祖宗啦!”
“我日他老六的老老祖宗啦!”
17、黄昏,村内另一室
狗冠子和几个人在喝着酒。一瓶喝完了,有人倒过一碗散酒。
狗冠子:“干啥!干啥!倒回去!倒回去!”
“咋啦?咋啦?”
狗冠子:“你真他娘的浑球!我喝那?拿好的来!拿好的来!”
“哟,我操!我这寻思着给你省点钱呢!你小子还真不得了呢!”
狗冠子:“你喝不喝?不喝滚蛋,我倒阳沟里喂蛆。”
“喝!喝!……这倒是得有个好闺女呀,起码他娘的也能给他爹换酒喝。”
狗冠子:“就你那个熊鸡巴样,能弄出个好闺女来?”
“哎!这他娘说的!你把你老婆找来试试啊!”
狗冠子:“哎你小子!”
一阵乱哄哄地吵闹。
18、夜,村内一室
大雨还在下着,打扑克的、骂娘的还在继续。
隔壁传来一家男人和女人又哭又嚎、打架骂仗的声音,声音好不粗野。
“嘿!热闹起来啦!热闹起来啦!”
“这算啥呀,动起刀子来才好呢!”
“反正这个熊天也没事干,打着老婆玩吧。”
“你小子咋不回去打呀?”
“咋不回去?咋不回去?”把扑克向空中一撒,“回去咯!回去打老婆玩咯——”
一片响应:“哦——哦——”
19、日,老六家
大雨还在下着,老六独自在喝着小酒。
村干部甲急急跑来:“书记!书记!不好啦!大水眼看要上护村堰啦!”
老六一怔,随即却把酒壶一推,断然地:“敲钟!赶快敲钟!”
20、日,青春兔业公司院内
雨变得小了,种兔搬迁正在紧张进行。一笼笼伊普吕种兔沿着用塑料布、雨布等搭起的长廊,小心地搬上蒙了帆布的汽车。
东海的声音:“大家不要慌!不要慌!无论如何要赶在洪水前面,把种兔搬出去!”
一辆汽车驶出,沿着用高粱楷玉米楷铺起的、已经漫上了水的滩区公路向堤外驶去。
又一辆汽车驶来,又一座遮雨长廊搭起,人们快速而又有序地搬着兔笼。
报警的钟声突然响起,当!当!当……一声声急促而又沉重。
东海、大龙等人一齐惊住了。
大龙喊着:“加快速度!一定要赶在洪水到前把种兔搬出去!”众人奋然,越发加快了速度。
高音喇叭里忽然传出老六急促的声音:“各家各户注意啦!各家各户注意啦!大水已经漫上护村堰!大水已经漫上护村堰!所有男劳力立马到河边护堰!所有男劳力立马到河边护堰!……”
众人又一次惊住了。
21、日,村里
警钟在敲,高音喇叭在响……
人们被惊动了:狗冠子、甜柳娘、春燕娘、老柴、芳草、柜子、柜子娘、秋兰……
吃惊、忧虑、恐惧、惊惶、紧张、平静、畏缩、奋然……
孩子们叫着,女人们哭着,男人们骂着……
22、日,街上
老六身穿蓑衣,手提铁锨沿街走来。
他边走边喊着、叫着、骂着:“保堰啦!保堰啦!男劳力赶快走啦!走啦——”
一个门洞里露出一个脑袋,一个门洞里又露出一个脑袋……人们畏缩着,谁也不肯第一个向河边去。
老六:“快走!快走!谁他娘的不去也不行!你们想死啊!”
畏缩的脑袋伸出来了,人们骂着、喊着奔出家门,朝河边奔去。
狗冠子还想观望,老六举着铁锨冲到面前:“狗冠子!我操你娘!你要是不赶紧去,我把你那条腿也给你铲啦!”
狗冠子赶紧下了房台。
23、日,青春兔业公司院内
人们还在紧张地向汽车上搬着种兔。
东海叫过大龙、文隽,断然地:“马上停了,到河边保堰去!”
大龙:“不行!还有一百多笼没搬呢!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
东海:“命根子也得等保完堰再说!”
文隽:“洪水说来就来,等保完堰再搬,就来不及啦!”
东海:“来不及了也不行!保不住护村堰,整个村子都完啦!”
大龙:“也行,你们继续搬,我带一部分人去保堰!”
文隽:“好!这个办法好!”
二人转身便要离去,东海一把抓住了。
东海:“你们这是咋了?这是大水!一个村子!好几百口子老少爷们儿!赶快停下来!停下来!”
大龙:“东海,这一百多笼种兔可是你的半壁江山!无论如何……”断然地:“大黑、孙俊、梦菊,你们三个组跟我到河边保堰!其他组继续搬!越快越好!”
20几个人并不心甘地走到一边,另外20几个人越发加快了搬迁的速度。
东海急了,朝向大龙吼着:“你小子混蛋!这是啥时候了还来这一套!”把他向旁边一推,大声地:“大伙听清楚了!一个人也不准留!马上到河边保堰去!快!”
大龙、文隽惊住了,工人们也都惊住了。
大龙恳求地:“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