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哎呀呀秋兰……你头晌不是为全福和芳草的事找我了吗!”
秋兰:“这倒不假。你管了没管?”
老六:“哎呀秋兰,你说的事我敢不管吗?我这不是刚从乡里回来,就赶紧来给你汇报吗!”
秋兰禁不住笑了:“啥?汇报?你可真好意思说。”
老六却上了精神:“可是!你的话那就是指示——最高指示,不汇报哪行呢!”
秋兰:“汇报个屁!你就说咋样了吧!”
老六:“你这架子也太大啦!总得让我进去汇报吧!”
秋兰:“黑灯瞎火的你进来干啥?让人家看见了,你就不怕影响不好?”
老六:“啥?影响?我管那玩艺儿!秋兰,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呀!”
秋兰:“那不行!你要有事就说,没事赶快走人啊!”
老六:“哎,这算啥事呢!我是四类分子吗?特务汉奸吗?杀人犯劫机犯吗?你也着实不给我脸面啦。”
秋兰:“你是不是马尿又喝多了?赶快走!赶快走!回家睡你的觉去啊!”
老六心有不甘地:“秋兰!秋兰……”
屋里的灯熄了,秋兰再也不肯回声了。
老六好不恼火,却也只好缓缓地向院外挪着脚步。可挪着挪着,忽然停住了;眼睛朝向屋里恨恨地瞟了几瞟,突然回转身,径直冲到秋兰门前,抓住门用力摇了起来。
他边摇边大声地:“开门!开门!”
秋兰透过窗子一直在看着老六,见他如此不觉也惊了,喝道:“老六,你想干啥?”
老六凶凶地:“开门!开门!不开我就撞了啊!”
他真地撞起来,“訇!訇——”门眼看就要被撞散了。
秋兰厉声地:“老六!你想犯法呀!”
老六凶凶地:“你开不开?开不开?”又“訇——訇——”地撞起来。
秋兰看出不好,慌忙从墙角摸出一根木棒,朝着门上狠狠地敲了几下,叫着:“好你个老六!你进来!你进来!看我不把你的脑浆子砸出来才怪呢!”
老六一惊,停住了。
秋兰又在门上墙上胡乱在砸着:“你进来呀!进来呀!你个不要脸的狗屎玩艺儿!你进来呀!”
老六被震住了。忽然向地上一蹲,呜呜呀呀大哭起来。
秋兰不觉愣住了。
12、三星西斜,秋兰屋里
秋兰倚床而卧,两眼噙满了泪水。
13、(闪回)日,黄河上游一处
洪水滔滔,冲走了滩里的房屋、牲畜、树木、庄稼。
青年时的秋兰背着年迈的奶奶,在洪水中挣扎。
洪水冲天,两人被席卷而去。
14、(闪回)日,苇子圈一处
洪水滔滔,年轻时的老棒、老六、老河等人手持扁担、爪勾,在打捞着上游冲下的物品。
老河捞上一个箱子,老棒捞上一根圆木,老六捞上一顶礼帽。
老河又捞上一只皮鞋,老棒又捞上一捆柴禾,老六又捞上一只死猪。
水里漂来一件紫红色的衣服,老棒一下勾住,却发现那是一个人。
老河喊着:“死人!是个死人!”
老六训责地:“傻瓜!还不赶快扔啦!还不赶快扔啦!”
老棒却赶忙下水,拉住那人,生生地抢到了岸上。
那正是秋兰,她衣衫破烂,半身赤裸,跟一个玉人儿似的一动不动。
老六看得呆了:“哎哟……”
老棒却连忙抓过一件衣服盖到她身上,同时为她控起水来。
秋兰吐过几口水,苏醒过来。
老河娘让人把箱子抬到老棒面前,同时抬走了秋兰。老六好不眼红,却被一个女人揪住了腰带。
15、(闪回)日,老河家
老河与秋兰成婚,秋兰被拉着拜了天地。
老六贪婪地注视着,老棒却远远地坐在一边。
16、(闪回)夜,村外一处
秋兰下地归来,被早已守候的老六截住了。
老六从秋兰篮里搜出一把麦穗,抖着、威胁着。
秋兰好不害怕,老六又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
老六抱住秋兰,撕开秋兰的衣服,贪婪地摸着、吮吸着秋兰的乳房。
秋兰恨恨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
老棒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喊过一声,老六仓遑而逃。
面对秋兰裸露的身子,老棒连忙背过身去。
秋兰敬重感激的目光。
17、夜,秋兰家
秋兰满面泪痕,哭成一团。
18、傍晚,春燕家
春燕、甜柳正在嘀咕着什么,秋兰急急而来。
春燕:“秋兰婶子。”
秋兰:“都说是三朵金花、三朵金花!这都四天了,芳草不吃不睡,跟疯了似的,你俩就真的不管?”
春燕大惊地:“是啊?”对甜柳:“走!”
二人跑出。
19、傍晚,芳草家
芳草还在织着。她面色憔悴、精疲力竭,织得速度却并不见慢。
她实在撑不住了,以手抚额沉静了片刻,喝了一口水,又织起来。
春燕、甜柳急急跑来。二人注视着,露出了同情和怜悯的目光。
春燕:“芳草,你这是何苦哇!”
甜柳:“芳草姐……”流下了眼泪。
芳草看了二人一眼,欲言又止,埋头又织。
春燕、甜柳交换了几个目光,毅然找出织针、毛线,坐到床边织起来。
芳草不解地:“你们……”
春燕:“你当俺是帮你呀!俺是想看看毛衣织好了,全福那个白眼狼还有啥说的!”
甜柳:“真是!天生一个白眼狼!看把芳草姐折腾成啥样儿啦!”
芳草满是感激的目光。
春燕:“芳草,织好了你就别管了,我和甜柳去送。我就非得问问他,长了良心没有!”
甜柳:“还长了良心?是良心上长没长他吧!”
二人织得飞快。
20、夜,芳草家
夜已深了,三人还在织着。
春燕困得不行,不时用凉水冲一把脸。
甜柳实在困得不行,脑袋一歪扎到织针上,她一个激灵,又织起来。
织,织,织……
鸡叫了头遍。鸡叫了二遍……
21、晨,瓜园里
狗冠子躺在棚里,把呼噜打得轰响。甜柳娘急急赶来。
甜柳娘:“起来!起来!”
狗冠子停了呼噜,却没有醒的意思。
甜柳娘:“你这个该死的!”揪着,“你起来呀!你起来呀!”
狗冠子睁眼看了看,又闭上了。
甜柳娘无计可施,忽然咋呼起来:“有人偷瓜啦!有人偷瓜啦!”
狗冠子一个激灵,抓起一根棍子蹦起来:“偷瓜的在哪儿?偷瓜的在哪儿?”
甜柳娘:“除了瓜你还知道啥?你闺女一整宿可是都没回家!”
狗冠子恨恨地:“你她娘的穷咋呼!她回不回家,该着我啥事啦!”
甜柳娘:“你可是许了那个姓冷的了,闺女丢了,看姓冷的还给不给你送好酒喝!”
狗冠子一摸脑壳:“哎——这他娘的还真个儿的呢!”断然地:“找!你到村里,我到村外!”一拐一拐地向河边寻去。
22、晨,街上
甜柳娘一路寻着一路喊着:“甜柳啊!甜柳啊——你在哪儿啊!咋就不回家呀!……”
春燕娘也正急得团团直转:“这两个小死妮子!这是到哪儿去了你说!”
秋兰路过,看到二人忽然悟起地:“你俩是找春燕和甜柳吧?”
春燕娘:“啊!这两个东西一宿都没回家!快把俺给急疯啦!”
秋兰:“嗨!在俺芳草那儿哪!”
甜柳娘:“啊?这可是真的?哎呀我的天啦——”
秋兰:“不是帮芳草织毛衣嘛!”
春燕娘恨恨地:“这个没良心的小死妮子!我不打断她的腿才怪啦!”捡起一根棍子,对甜柳娘:“走!”急步而去。
秋兰阻拦地:“哎……”随后而追。
23、晨,秋兰家
春燕娘、甜柳娘气狠狠地进到芳草屋里,却猛地怔住了:织好的毛衣丢在墙边,芳草、春燕、甜柳东倒西歪地睡成了一团泥儿。
二人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得随着秋兰退到院里。
24、日,芳草家
日近中午太阳从窗外射进,屋里明光通亮。
芳草忽然醒来,她看到了阳光,几次想起来却总是支不起身子;她扒着窗台好不容易抬起脑袋,这才慢慢地坐了起来。
春燕用力地伸着懒腰:“我的娘哎——”忽然想起地:“不好!乡里今天还集合哪!”一个高儿蹦起,跑出门去。
甜柳眼睛不睁一下,只顾在床上翻着烙饼:“你们吵乎啥呢!”片刻却也忽地坐了起来:“坏啦!俺姨说好了头晌午等我哪!”急急而去。
芳草揉了揉脑袋,看了看表,强自支撑地下了床,提起了那包毛衣。
25、日,乡供销社
全福、孙姐、大胡等在上着班。一阵忙活,顾客少了,三人聊起天来。
孙姐:“全福,招干有消息了吧?”
全福:“咱又不是书记,咱咋知道哇!”
大胡:“你这话就有问题了吧。你别看那书记,当不住知道的还没你早哪!”
孙姐:“咋着呢?”
大胡:“架不住礼多、跑得勤哪。书记他不开会谁也说不准谁,送礼的这家跑那家跑,把书记老早就摸得透透的了。昨天我听人家说,咱们六书记,半月前就把咱们全福给钉到干部栏上啦!”
全福:“这你可别瞎说,俺爸连书记是啥样儿还不定认得出来呢。”
大胡:“嘿——全福,跟咱也打起埋伏来啦!”
后院有人喊:“全福,你对象来啦!”
全福一怔:“孙姐,帮帮忙啊。”
孙姐摆摆手:“去吧去吧。”
26、日,全福宿舍
全福开门,芳草进门,全福关门。
全福有些不自在地:“你,你咋来了?”
芳草冷冷地:“你不是说五天要毛衣吗?我可是送来了。”把毛衣扔到床上。
全福一怔,颇为尴尬地搓着两手:“哎呀呀……我只是……真的……真的……”
芳草丝毫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道:“那我回去了。”
全福:“你坐会啊……要不,我给你打水去。”拿起空着的暖瓶就要向外去。
芳草:“我可没功夫喝你的水!”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全福:“……”
27、日,芳草家
秋兰正用柳条编着一只花篮,见芳草进院,连忙迎出道:“见着他的?”
芳草一声不吭。
秋兰:“他说了啥话没?”
芳草还是一声不吭。
秋兰:“你拼死拼活这么多天,他就一个屁不放?”
芳草:“干娘,以后你少提他!我烦!”
她进到里屋,猛地关上门,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好不冤屈悲哀。
秋兰有心去劝,却停住,用手抹起了泪水。
28、日,乡政府会议室
皮书记、徐乡长(50多岁)等人正在开会。
室外一处,老六和几个家长模样的人焦急地等待着。
皮书记:“……大家还有啥别的想法没有?”
众人没有作声。
皮书记:“那好吧。”结论地:“这次经县里批准,我们决定从本乡范围内招收三名专职搬迁干部。经过多方推荐和考察,谢双成、白永天、郑全福三名同志被列为候选对象。由于今天早晨忽然接到通知,其中一个名额县里已经有了安排,我们实际招收的只剩下了两名。也就是说,三名候选人中必须刷掉一名。从原先排定的顺序和刚才大家的发言看,要刷只能刷郑全福。对这个情况,大家还有别的意见没有?”
一名与会者:“没有。”
另一名与会者:“同意。”
徐乡长:“对谢双成、白永天入选我没有异议。我担心的主要是郑全福。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母亲去世早,父亲是老支部书记,加之村里搬迁难度比较大……”
皮书记:“情况大家都知道,关键是咋着定。那你的意见是拿掉谢双成还是拿掉白永天?”
徐乡长:“不不,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皮书记:“那就没有必要再讨论了。”
29、夜,全福宿舍
全福疯了似地把东西扔得七零八落。
他扑在床上边哭边骂:“……王八蛋!全是些王八蛋!王八蛋哪……”
老六试图劝阻:“你小声点!你这让人家听见!”
全福却越发上了劲儿:“我偏不小声!我偏让人家听见!我郑全福这一辈子算是完啦!”指着老六:“还有你!你以为你还是个啥好东西呀?狗屎不顶!狗屎不顶啊……”
老六急得团团直转,却一点办法没有。
全福哭累了,声调渐渐降下了。
老六:“招干是没指望了,芳草那儿你可是千万千万……”
全福猛地停住哭泣,跳了起来。
第五集
1、日,芳草家
芳草、春燕、甜柳等人用柳条在编着工艺花篮,花篮已编出了不少,有弧边的,双立边的,单立边的……花样繁多,美观大方。
春燕:“……这儿,这儿,再向下咋着插?”
“这样,这样。”芳草做着示范。
甜柳:“芳草姐,要是在篮边上再加上两个翅膀行不行呢?”
春燕:“你可真敢胡想!”
芳草:“你别说,现在的孩子整天看动画片,想象力比咱们强多了,要是编只飞篮保不定真受欢迎。”
甜柳比试着,真的编了起来。
春燕目视芳草:“那一位有点动静了没有?”
芳草一怔,不屑地:“我才不稀罕搭理他呢!”
甜柳:“哎,那罪就白遭了?毛衣就白给他织了?那也太便宜他啦!”
春燕:“没那事儿!”对甜柳:“那天有空咱俩去找他一趟,非让他说出个芝麻绿豆来不行!想戏弄咱姐妹儿,哼!”
甜柳指着编出的翅膀:“你们看这成啥啦?”
春燕:“哎,这倒像个小飞船了。干脆,后天我坐你的小飞船出去表演比赛得啦!”
芳草编着:“后天?不是说下月吗?”
春燕:“这不是又变了吗。”掏出一份通知,“你看,西安。三号出发,十三号回来。比赛完了还得去洛阳、郑州表演几场呢。”
甜柳:“娘哎,这么多好地方啊!咱这辈子还不知去了去不了呢!”
芳草:“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乡里的大红人呢!”
春燕:“去你的!”
三人看着通知,秋兰拿着一封信进。
秋兰:“芳草的。”
芳草疑惑地:“我的?”
秋兰:“锁子他儿捎回来的,说是全福托他带的。”
芳草:“全福?”
春燕一把拿过,嚷着:“我拆了,我拆了啊!”拆开,读着:“芳您好。还‘芳’和‘您’呢,脸皮可真厚!”又读着:“我有急事找您。请您今天下午六点务必到喜鹊滩会面,我准时等您。全福。即日。”
春燕:“是约会呀!八成是那干没招成吧?要不这小嘴咋就这么甜了呢?”
甜柳:“嗯,有道理。说不定肚子里还埋着地雷呢!”对芳草:“芳草姐,我看这个约会呀,你是坚决不能去!”
芳草接过信看了几遍,默然了。
秋兰:“要我看也是。要拉倒的是他,要约会的也是他,不能惯他那个毛病!”
芳草制止地:“干娘!”看了看桌上的石英钟,起身便要洗手洗脸。
春燕:“咋,你还真的要去?”
芳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