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离婚后再养着,卓守则已经找过紫荷不下十次了。开始,紫荷是坚决不准卓守则再找女人再生女儿。看看女人也找了女儿也生了,又改口说你愿意养女人生女儿你就养、生,我不管你们的那些闲事儿总行了。看看不管闲事也不行,又说只要是不离婚怎么着都行,我都认了。即使这样卓守则也还是不依不饶,紫荷才来了狠的,那天将一把剪刀搁到卓守则面前说,你要是再逼我就死给你看,让你的儿子没有妈,不信你就试试!卓守则一门心思求的是人丁兴旺、家族兴旺,听说要惹出人命和影响到儿子的成长,才只得把事情压下了。压下也并不是空口白话,而是拿出五十万块钱交给珍妮,作为日后母女俩生活的保障金,并且保证只要与紫荷的婚没离与珍妮的婚没结,每年还要再增加二十万。可即使如此,珍妮也还是不肯长此以往的。
“以后你少沾我的边儿!”珍妮将卓守则推开说,“你怕惹出人命就不管俺们娘俩死活?你想让俺娘俩当一辈子黑人可是办不到!别的不说,反正是这一次紫荷离不了咱俩结不了,蔷薇这个生日你就别想过!不行明天我就让她舅舅来,把俺娘俩接回她姥娘家!”
白蔷薇的舅舅早年当过包工头,后来又办起公司;那公司说是贸易,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干的什么,到是手下拢起一伙人,经常干出一些欺强凌弱的事儿。珍妮把五十万块钱投到他手里卓守则就老大不赞成,如果珍妮和女儿的事儿再让他参与进来,麻烦就大了。
卓守则说:“别,珍妮,你让我再想想办法行吧?十天以内,我要是还想不出办法……”
珍妮说:“办法还不有的是,就看你是真心假心了!”
卓守则说:“那你就说什么办法吧!只要是不闹出人命来,我保证听你的还不行吗!”
珍妮说:“你这么说还差不离。今晚上你领我去见见那个紫荷,我就不信……”
紫荷住的还是南山别公墅区那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因为卓守则走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八岁的儿子孝新。孝新刚上小学一年级,长得虎头虎脑挺讨人喜欢。紫荷每天做饭洗衣,送孩子接孩子,看孩子写作业,日子过得倒也紧紧张张。那天她帮孝新检查完作业,又催着孝新睡下了,这才打开电视机,一边浏览着节目一边洗涮起来。脸洗完脚烫完正要锁门上床,卓守则忽然进了门儿。卓守则自有了珍妮就很少回来,就是回来也多是白天,除了逼着离婚顶多送一点生活费、问几句孝新的情况。今天要算是十分特殊的情形了。
“你可回来了!你还想着俺们娘儿俩呀!”紫荷嘴里埋怨着身子却向门口迎去。然而没等她迎到门口珍妮便出现了。
“你是……”紫荷没有见过珍妮,更想不到她会出现到自己面前。
“你就是紫荷姐吧。”珍妮拖腔拉调地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守则早就把你的照片给我看了。紫荷姐,我是珍妮,白蔷薇她妈呀。守则今天可是专门要我回来,跟你认识认识的!”
紫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于这个夺走了自己男人的女人,她不想见也不想有任何来往。“你!你……”她把手向门外指着,珍妮却只管进到屋里,挨着屋地看了一遍,进到紫荷卧室,把身上的披风一脱,说:“行啊,这地方不是挺好嘛!”
紫荷说:“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珍妮说:“怎么还想干什么呢?这儿不是守则的家吗。你是守则的老婆我也是守则的老婆呀!两个老婆不见面儿算是哪一门子的事儿呢!你不是早就说只要不离婚怎么着都行?以后我和守则可就住这儿了,跟你呀,住一起了!”
紫荷说:“住一起儿?怎么个住一起?”她两眼盯着卓守则:“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
卓守则一笑:“我还没老到连话都听不见的时候吧。”
紫荷说:“那你还不赶快叫她走!”
卓守则说:“话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住一起也是瞧得起你,承认你是我的大老婆,这是好事啊!”
紫荷张口要骂,珍妮一边脱衣服一边用手在紫荷身上摸了几把说:“听守则说你挺有味儿的!哟,还真是呢,这****比我的一点都不小!我看看,我看看!”说着便掀紫荷的衣服。紫荷连忙躲开了,对卓守则说:“你眼瞎呀?你没看见她耍流氓啊?”
卓守则说:“这才好呢!热闹啊!”
珍妮越发上了劲儿,说:“我可是想洗鸳鸯盆了,今天非得来上个三只鸭子呱呱呱不可了呢!”
“好哇!那就脱衣服吧!”卓守则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对紫荷说:“快脱,你也快脱!你没听今天要两个老婆大联欢吗!”
紫荷连忙要向北屋躲,珍妮却拦住说:“怎么了呢?咱们这是人少,哪天我再找几个来,十个八个一起玩那才过瘾呢!”
紫荷有心骂她一个老母猪开花,又怕吵醒孝新,只得用力挣开珍妮的手跑进北屋,砰地一声把门锁上了。
外屋一阵大笑,接下是一阵怪叫:“紫荷姐呀,我的浴衣哪?”“紫荷姐呀,你出来咱俩比比谁白呀!守则可说是我比黄花闺女还嫩呢!”“紫荷姐呀,我的裤头脏了,你不给我换一件吗?”“紫荷姐呀,说好的三只鸭子呱呱呱,你可不兴耍赖的啊……”
紫荷听两人确是进了浴室,赶紧出了北屋推开孝新的屋门,见孝新撅着屁股睡得正香,也才放下心来。她进到卧室,把珍妮和卓守则的衣裤扔到地上踩了两脚,有心要踢出门外,想想却只得抱起自己的枕头毯子向外屋搬去。
“哎哟紫荷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珍妮拦到了面前,“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一次我和守则回来为的是咱仨一起乐吗!哎呀你是不知道,守则这一阵可是长本事了,别说是咱俩,就是再来俩也保准伺候得美美的!那可全是我教他的!”她夺过枕头毯子扔回床上,又脱了浴衣,回身一手抱住卓守则的光身子一手就把紫荷向床上推:“一起!一起才热闹哪!”
紫荷慌忙向外挣,珍妮一把撕了紫荷的短衬,又狠劲地扯起她的裙子。紫荷在她手上咬了一口,趁着她啊呀啊呀叫的机会才逃出卧室,逃进了孝新的小屋。
珍妮痛得不行,甩了甩吹了吹,却一边敲着孝新的屋门一边叫着:“紫荷你这个小傻×,这么好的事儿你还逃!不信你逃得了今天还逃得了明天……”
紫荷捂着门窗捂着耳朵,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熬到孝新醒了,赶紧领着出家门,到马路上吃了早餐,又送进了学校。
中午回到家里,紫荷提出的就是马上离婚和再也不准珍妮、卓守则登门骚扰的条件了……
如愿以偿地离了婚又结了婚,白蔷薇的周岁生日才算是过得红烛满天、欢天喜地。但生日过后的第三天,珍妮又提出白蔷薇和自己的生活保障金来了。
“怎么说,这结了婚,你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这一次卓守则露出的就不是好脸色了。
“那要是以后你把俺娘儿俩也跟紫荷似地蹬了呢?好好,不说那。可你大出俺娘儿俩那么多,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你想让俺娘儿俩要饭去呀!”珍妮振振有词。
“胡说八道!真是胡说八道!哎,去年那五十万不是在你哥那儿吗?也该挣几万了吧?”
“几万顶个屁呀!再说又投进去了。昨天我哥不是跟你说要办大事儿要大投资吗?他指望的可是你!”
“指望我?我的钱都在企业上,多一分也没有,你告诉他:那个梦他连做也不用做!”
“梦不梦的我不管,反正他把钱投进去了,你要是不帮他他就得垮,我和蔷薇那五十万就别想要回来了!”
“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当初向里投我就说不赞成,这一会儿……反正垮不垮我管不了,让我再投钱那是没有影的事儿!”
珍妮说:“你别是忘了泰明蜂鸟是股份公司,不是你个人的吧?”
卓守则说:“不是我个人的,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也在我手里,董事长也是我的!”
泰明蜂鸟总公司成立时,卓守则被选为董事长,郭百行被选为副董事长,智新和吴有奇、晨玉被任命为总经理和副总经理,这自然已是往事。
珍妮说:“就算像你说的,你也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呀!狡兔还三窟呢!你问问天底下哪个人是不留后路的?哪一天要是泰明不泰蜂鸟不蜂了,你和卓家不全完了吗!”
卓守则说:“你这不是咒我吗!灯具厂单是上半年就挣了将近一百万,那个抗癌冲剂更是供不应求,哪儿就像你说的那样了!”
珍妮说:“我说的可是以后。再说就算是泰明蜂鸟再好,跟我和蔷薇也沾不上边啊!不要说你那儿子连我和蔷薇是谁都不认识,就算认识,人家对俺俩能真心吗?哪天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你让俺娘俩依靠谁去呀……”话到伤心处,珍妮抽抽搭搭抹起了泪水。
卓守则知道她说的并不假。纵然自己身体不错,到底与珍妮差着三十岁,与白蔷薇差着一个甲子还多,自己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母女俩的日子确乎就难了。这样想心里不觉就动了,说:“就算是为你和蔷薇打算,你那兄弟也不可靠啊。怎么听说他跟缅甸那边还有联系,哪天你不跟着栽进去才是怪了!”
珍妮说:“你听那些人胡传传!那是十几年前,这会儿你就是给他多少钱他也不干了。最近是跟莱州那边合伙养河豚,专门出口日本的;说是已经投进去九十多万,还得再投五十多万,只要搞大了后面的钱就好赚了。”她把一份材料递到卓守则手里说:“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让你看一看,哪天他过来再跟你细说。以你的名义或者是我和蔷薇的名义都行。”
卓守则把材料翻了翻,果真是与莱州一家公司签订的供应河豚苗的协议,与日本一家株式会社签订的销售河豚的协议。河豚在日本很受欢迎,一只河豚换得回一台彩色电视机,卓守则是早就知道的。这个项目干好了有钱可赚——卓守则心里升起了一个信号。
他思忖了思忖说:“这样吧,你跟她舅舅说,哪天有功夫让他来一趟。可能的话,资金的事儿我可以帮他想想办法。”
与珍妮的哥哥谈过两次,又实地到莱州和新建的河豚养殖场考察过一次之后,卓守则找来泰明蜂鸟公司财务科长老丘,让他想办法把五十万块钱转到了珍妮舅舅的账号上。
那笔款是用来购买药材的,发现被抽走后智新当即找到卓守则面前。
“爸,那五十万块钱是你让老丘划走的?”
卓守则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厂里的资金那么紧,你怎么能说抽走就抽走呢?”
卓守则说:“叫你这么说,我连五十万块钱都动不得了?”
智新说:“公司章程上有明文规定:流动资金、生产资金由总经理掌握,其他资金必须经董事会讨论批准,任何人都无权随意支配,更不允许挪作它用。你是董事长,怎么倒带头破坏起章程来了?”
卓守则明知理亏,却说:“章程是章程急用是急用。你妹妹她舅舅那儿急等着五十万救命,我有什么办法!”
智新说:“我妹妹她舅舅那儿?我什么时候来的妹妹,我怎么不知道呢?”
卓守则说:“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卓家吗。从你爷爷那一辈上卓家就没有女孩,到我这一辈上再不补上就亏得大了。就是你,多一个妹妹也总比没个妹妹好吧?”
智新说:“这不是我觉着好不好的事,是你这么做影响太坏。你就不怕人家说闲话吗?”
“闲话儿,”卓守则跳起来,“什么闲话儿?你爸爸倒霉的时候,叫人家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有谁说过闲话?今天倒来了这一套!你现在还不懂。人一辈子活的就是自己和儿女,别的全是放屁!”
智新说:“爸,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别别别扭呢!要是大家都像你这这这样,计划生育不用搞,社会也不用进进进步了。”
“你少给我说那些没用的!”卓守则打断说:“卓家的事儿你以为就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跟你说明白了吧,你也用不着把眼睛只盯在那个晨玉身上,到时候该多找几个女人就得多找几个女人,该多生几个孩子也就得多生几个孩子!什么闲话啊还有计划生育呀,权当是没有就行!”
智新想不到父亲对自己还存着这么一份奢望。他说不出的悲哀和悲愤,却压住了,说:“爸,你要是这么想你就等等等着吧!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资金,那五十万你得赶快追追追回来,要不影响了生产,我可是得向董董董事会报告的!”
“你说什么,追回来?”卓守则不认识似地把儿子打量了几个来回,“行,你这个总经理当得有水平!我这个当爸和董事长的调五十万块钱你还得让我追回来?那你就追吧,我可是等着看你的本事了!”他说完,头一仰四方步一迈,出屋去了。
五十万资金被无端抽走给公司造成的影响,没过几天就被抹平了,卓守则的做法和对智新说的那一番话,却让智新、晨玉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行,这样不行!要是他什么时候想抽就抽、想抽多少就抽多少,公司就不用办了。得召开董事会让他说清楚才行!”晨玉说。作为公司副总,她负责的是企业的长远规划和项目、资金的引进,在她和智新眼睛里,眼下的规模实在还只是开始。
“我也这么想,可他是董事长,开董事会得他同意。昨天我刚提了一个头儿就被他骂出来,根本不让你有说话的机会。”
这是下班回到新房之后。自从股份合作制实行和蜂鸟引进成功,智新、晨玉就搬进总公司;可因为两人没领结婚证很不方便,厂里有些人也议论纷纷,那天智新便提出结婚的要求来了。
晨玉说:“咱可是有约在先,两年以内不准提结婚的事儿。你这算是违约吧?”
智新说:“违约是违约,最要紧的是事业,只要对事业有利……”
晨玉说:“除了事业就没有别的?真那样我看这个婚不结也罢!”
智新这才笑着说:“哪能啊!当然是因为想你、离不开你了!你总不能让我守着一个花姑娘当老和尚啊!”
晨玉说:“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记着,这个约可不是我违的,郭百行问起来你得承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