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立即看出了端倪,那种有心而发关注的神情,允炆从来不曾看过任何一个人,莫非:“诗月,你们可曾认识?”
身份戳穿是这样的直接,如此的迅速,让胡诗月有些措手不及,她只能用冷酷的面容来掩盖她的慌张,而这偏偏引起了另外一场涟漪:“回皇上,奴婢不曾有幸见过长孙殿下!”
朱允炆的心抖动了一下,她,果然生气了!
朱元璋看向胡诗月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宠溺,而多了几分谨慎的审度,原本对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孙女儿,可如今看来,这个外表绝世无双,内里精明干练的女子,却是峥嵘锋芒的,她,是否隐藏着自己的秘密?
有些事情必须要尽快证实,掉转风头反而拷问起了胡诗月:“诗月,你可曾读过春秋左氏传?”
“略读过一二,是春秋末年左丘明为解释孔子的春秋而作,是儒家经典著作之一!”皇上为什么不谈及正事,反而问起了这些琐碎,莫非他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淡定自若,或许只是他自己多虑了而已,朱元璋回过头来,朱允炆已经不再看着她,果然他的神经有些过于敏感:“左传弘扬以民为本,你多看看也有帮助,朕记得左转里有一句话很有道理,统治者不可逞一己之私,要从整个国家长远的利益考虑问题,这才是真正的儒家思想,允炆,你可懂得朕的意思?”
“允炆愚昧,还望皇爷爷指教?”明明心里听懂了他的话,无非就是在其位谋其事,看他闲得慌给他找点活干,省的每天都好吃懒做。
这个允炆性子还是没有改过来,总是向往那自由自在的蓝天,无拘无束的江湖,明明前面就有一条康庄大路无线光辉,按照他的意思一步一步走就好:“倭寇侵扰我沿海内陆,你可知道?”
“是,皇爷爷不是派了四叔为帅,相信有四叔在一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一句句四叔叫的如此亲昵,仿佛有四叔在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朕知道你与老四关系良好,可是你四叔却并不能代替你,君与臣要分的清楚,固然你四叔未来是你的一只臂膀,可是你却要有自己的主张与决策!”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是每一个帝王的心里!
朱允炆清楚地知道他前方的路是什么,虽然有许多人会羡慕,可是这却是他苦恼的源泉,顺着别人的脚印走下去的人生不是他自己的:“皇爷爷,允炆还年幼,有些事情还无法自己做主,请您……”
“年幼!”一语,朱元璋忽然太高音调,震怒起来:“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父亲都出生了,看来若要你自理成长首先要大婚,册立妃皇长孙妃!”
“不!”朱允炆脱口而出,万万想不到话锋一转忽然转到了他大婚一事上,眼神再次瞥向胡诗月,她为何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难道她根本不在意他娶了别人?还是心理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混账,你说什么?”纵使朱允炆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从来没有当面顶撞拒绝过他这个皇爷爷,如今那眼神却充满了坚定,仿佛势要与他抗争到底。
“我,我……”朱允炆语塞,从小时候起对这个皇爷爷就是又敬又怕,对视上那双混沌的眸子,任何敢言的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
李公公站在一旁,手心满是汗渍,这剑拔弩张的一刻从未在这爷孙俩之间发生过,皇上的脾气他可是十分清楚,若是朱允炆硬是拧着来,恐怕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即便是他最宠爱的长孙。
虽然很想开口,可是在这皇宫最重要的就是自保,他虽然贵为总管可是仍然是个奴才,可不想因为一句冲动的话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至于这窒息凝结的气氛,总有鲁莽的家伙会不知死活的开口,充当那正义的骑士。
“皇上息怒!”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李公公对于胡诗月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她面冷心热,有的时候笑里藏刀,有的时候单纯可爱,看起来想要明哲保身在皇宫安定地活下来,可总是为了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不知死活,冒犯天颜。
朱允炆期待着,胡诗月能够用她的伶牙俐齿将他从大婚一事上挽救过来,可注定他是要失望了,她虽然开口,却是站在了朱元璋的一边:“奴婢想长孙殿下一定是太过兴奋有些情绪激动而失了态,就连奴婢听了也雀跃不已,长孙殿下已然到了及冠之年,大婚一事一定是举国欢腾!”
这是胡诗月最蹩脚的谎言,可是朱元璋却不愿戳穿,这毕竟给了他们一个台阶,否则这样僵持下去一定会坏了他们之间的亲情,如此便会让那些奸佞小人钻了空子:“诗月说得对,此事就这么定了,人选由如妃定夺!”
接着,朱元璋将卖房筹款一事交托给朱允炆,他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耳朵嗡嗡的,总是回响着胡诗月那句话,奴婢听了也雀跃不已,你,当真如此高兴吗?
这一天无论对朱允炆还是胡诗月都是如此的漫长,朱允炆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御书房,而胡诗月守候在朱元璋身边,总是神魂落魄,像是心里少了什么东西,空空的,很不舒服!
回到倾颜苑,胡诗月疲乏地扭了扭脖子,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不管天塌还是地陷,可是走到门口,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腕,巨大的力道牵扯着她,与那个人随身而动,一直来到了河边。
“痛!”胡诗月发出声音,朱允炆这才放开手,她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这才放心请安道:“奴婢叩见长孙殿下,千岁千岁……”
“够了,你故意的是吗?”那一句千岁千岁千千岁是怎样从牙齿缝中硬生生地挤出来,她分明带着咒怨的口吻,这是赤果果的报复:“小辣椒,你在生我气,气我隐瞒了我的身份是不是?”
胡诗月转过身,冷漠地看着那平静的水面,完整地倒映着那月牙状的晚月:“没有!”这是她的心里话,对于他的身份她早就知道,又何来生气一说,只是他不知道,不能言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