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明白了自己是一个傻子,便不再想着别人是否说我傻子了。
他们说得对。
傻子的生活是惬意的,傻子没有忧愁。
可我的忧愁比所有人都要多:新花落下了,满月明日缺,哪家的鸟儿又被掏了。总会让我犯愁。
我的父亲说,男子的眼泪最值钱。
可我的一文不值。
我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傻子。
没有人愿意跟我玩,即使我是少主,那也是不值钱的少主。
只有山下的人才会被我唬住。
他们到门里时,嘴里说的除了金钱银两玉石玉器,剩下的全是称赞我的话。
在这些人口里,我不再是一个傻子,而是一个伟大人物的光华,是世间上最聪明的孩子。
我喜欢山下人。
可山下人喜欢的是玉石。
而我被称赞为伟大人物的父亲,确实是一个伟大的人。
要不然已经死掉的爷爷选的宗主就不会是他而是大伯了。
父亲在对女人的事情上也是伟大的。
他身上常常有着不同女人的气味,好像在花海里跑了好久,分不清身上的香气到底是那种花儿的味道。
父亲有一片花海。
而父亲也想让我有一片。
有一天,他对我说:“我要配给你两个女子。”
我摇摇头:“我只要离一。”
“女子跟离一不同。”
我的脑海里飞速划过离越的脸庞:“我讨厌女子。”
“我的儿。”父亲看着我,神态疲惫,什么也没再说就走开了。
我让父亲失望了,我真是一个傻子。
可我讨厌女子,离越就是女子。
我也喜欢女子,母亲也是女子。
傻子总是无常。
傻子的时间过得飞快,好像所有人的时间过得都很快。
我十二岁了。
傻子高兴不用再到学堂里念书接受大家对傻子的目光。
我习起武来。
老祖的功法叫支玉诀,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功法,我道不清,傻子总是说不清事情。
可我会说,等到支玉诀练成时,身体会比金刚石还要坚硬。
父亲不再叫我去武堂了,他亲自教我功夫。
刚开始时,父亲细心之至,连身上女人的气味都少。
但傻子怎么会练成功夫。
没多久,父亲兴意阑珊,好像接受了他的儿子只是一个文不能就,武不能成,彻头彻尾的傻子。
离一却进步飞快。
他是我的小厮。
不过一二年,十成的支玉诀,他修炼到了三成。
我却连一成也没有。
但我窃喜。
就让大家看看傻子身边的人吧,我喜欢的离一,傻子的人比整个宗门的年轻家伙资质都要高。
在离一进步飞快的这一两年里,他的主人我朝傻子的方向更加迎头迈进而去。
大树会说话了,小鸟叽叽喳喳的啾叫富含意义,绿草鲜花都说着自己的语言。
他们总是对我说:“你是我们的主人。”
我说:“我是傻子。”
他们说:“你不是傻子。”
他们又说:“傻子不会听到我们。”
我说:“傻子才会听到你们。”
从这以后,我好久没再听到他们的声音,看,花花草草鸟儿树木也被我伤了心。
我是一个叫人伤心的傻子。
我又叫离越伤了心。
在她出嫁前的一个夜晚。
宗门里张灯结彩,红色是所有触目能及的颜色,月儿躲在云后,不愿争辉。
我见到了一张张笑脸,大笑的,抿嘴笑的,斜嘴笑的,溜嘴笑的,我也笑起来。
我是一张怎样的笑脸呢,应该是一张傻气的笑面。
因为所有人见到我以后笑得更开心了。
但本来应该最开心的离越不开心,甚至愤怒。
当我回房里歇息时,她带着满头的玉器闯进进来。
她走得急,有许多玉簪从发间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她眼眶红了。
我不再讨厌她了。
她声音很大,泪珠划出阑干:“我不要嫁,凭什么是我,傻子,为什么。”
我有些懦弱:“我从小就是傻子。”
“傻子我恨你。”她继续说。
离越成为了第一个恨我的人,我的表姐,成为了第一个恨我的人。
婆婆妈妈都跟了过来。
她被架着走了。
我更累了,我知道,与我们宗门结秦晋之好的辽宗,本来是要把女儿嫁过来的。
可我是个傻子,本来要做我妻的女子怎样也不嫁。
她可真幸运,有一个疼她的父亲。
我的表姐把妆都哭花了,可还是要嫁。
我要是不是一个傻子就好了。
我不是一个傻子,我的表姐就不会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可我是一个傻子。
让所有人都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