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局长一行下车,走在麒麟大酒店门口,热情的招呼声不绝于耳。这是常态,是道异常熟悉的景。
丁局长又邀请了先前的两位老战友,落坐,入席,服务员身着红色旗袍,手托菜盘,扭着水蛇腰,微笑的,如长龙,有秩的穿行。旁边专门侍候他们五人的五个服务小姐身着热力超短裙。薄。露。是二大特色。她们双手交叉于小腹,微笑如同一个模具刻出的一样,声音也是那种驯化的统一温柔调,不高不急,缓缓的挨个报菜名。熊掌;石蛙;娃娃鱼;河豚;澳洲虾;三文鱼。等等。离海很远,海鲜便是主打菜。(真是缺什么就要什么啊。──老师注。)他们酒话飞溅,五瓶飞天茅台之后,丁局长吩咐小刘给老王二条和天下牌香烟。又去洗了个桑拿浴。
丁局长在休息室里,一边打屯,一边听办公室朱主任汇报大扫除的完成情况及明天的工作安排。
老王看到此,从心底里服了。老王本想这次抽空来看看老朋友,顺便说说自己这十年的创业,向老同学老朋友倒倒苦水,也讨教几招应付官场的套路。目睹现形,心梗。起身,摇摇头,示意小刘别惊醒丁局长了。
老王走了,心想,公司做不大就做不大,有什么要紧呢?生活在这样的虚浮里,老王浑身难受。他以为自己见多识广,然,他的见识栽了跟头,栽在丁局长面前。
唉,有些东西还需要一些人来坚守。老王突然间冒出的这个念头,的确惊着了自己。唉,人生啦,难回头。唉,不回不知道,回家吓一跳。
老王和丁局长是中学同学,那时,老王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排前十,常常带小弟一样带着丁局长,六年形影不离。那时候,说到出息,瞎子都摸得出,老王更有一片大好前程。然,造化弄人,老王偏偏要去经商,要去商海搏击浪花,享受那海燕搏击浪花的惊险过程。结果掉进海水里,品尝到的是苦和涩。丁局长曾劝老王,别去冒险。又说,人生的路很长,何处没机会?老王不听,老王要证明自己的人生。其实,当时,老王也没明白,自己的人生到底是个啥样。走出去,或者是老王的幻想。于是,老王决定,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起初,老王较顺,然,后劲不足。商海风云变幻,毫无理由,毫无迹象,毫无商量余地,老王陷入困境,被人骗了一个大订单。他品味了什么是残酷。三年的奋斗成果,瞬间化为乌有。他又要重新开始,咬着牙齿,再次创业。被骗很正常。这是对商人要求的心里素质,不奇怪。纵观商史,几人不曾被骗?
骗是恶,所有人皆痛恨。然,骗始终不灭种。骗,它就这么顽强。老王心想,不经历被骗,怎知骗之嘴脸?又想,要强大,必踏过骗之刀山火海。
难能可贵的是,老王始终坚守不行骗这一重要关节,哪怕立即倒下,也要仁义。
又硬撑三年,稍有起色,仍翻不了心。面对骗,他照旧不动心。又死撑了三四年,债务越滚越大。说真的,他还想救一下自己,他不甘心,他不相信良心真的不堪一击。他做好了准备,死也不做亏心事。试一试,找老同学,明知老朋友救不了,算是告别吧。
不就是吃亏吗?不就是失败吗?不就是完蛋吗?早来一点,没啥关系。起码证明了自己成不了功。他又想起什么来,决意选择站着死。于是,老王立即掏出。轻轻的将手机丢进不可回收垃圾筒。这个决定,这个细节,才当真证明了“格”的存在。面对这纸证明,说什么好呢?有话可说吗?唯有《蝶恋花?苦命娃》之词为证:雨打兰花香魄哽。乱石虫鸣,屋脊乌鸦应。悬露三年无落意,曼珠吐焰连天兴。空腹开荒横绝岭。云触光头,孤寂犹心冷。苦命娃儿耕薄土,明知白干难余劲。
若没有这首词,何处觅老王的蛛丝马迹?老王以风雨飘摇的方式似曾来过,丁局长以彪悍的话语的方式屹立现场。前者弱势,需要抗辩,否则,淹没于无形。后者相反。
“悬露三年无落意”乃钓也,钓术哉。
老王没有后悔这次回访,他原本就没什么后悔,正如席间老杨所说,老王真人矣。老成咐和。惹得丁局长不高兴了小一会儿。
丁局长醒后,惊问小刘:“老王呢?什么?走了?说什么了吗?”小刘回答:“是他不准我叫醒您。他只说了句‘十年不容易’的话。”
后来,丁局长打了几次老王的手机,传来娇嫡嫡的“不在服务区”的声音。又问几位曾与老王联系的朋友,都不曾有老王的音信。老王对丁局长有恩,找到老王的父母,才知老王的父母四年前已相继过逝。丁局长站在老王的出生地的村口,摇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丁局长终于找不到老王,老王失联了。
一年后,丁局长依然过得风生水起。渐渐的,老王退出了丁局长的记忆,好似老王从没在他的视野出现过。
风过无痕。可怜的老王只是那一阵风。其实,他连风都不是。若硬要说他是阵风,顶多算是一缕轻飘飘的微风。感觉一阵微风,还要心细。不然,微风都不曾来过。
以上只是个喜闻乐见的场景。应当配以下的思虑。
十年前后是这阳光,可是阳光下,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阳光知晓吗?
阳光洒满街道,女人打着伞,挎着小包,扭着比太阳还要火辣的蛇腰,优雅出行,一路上娇气地埋怨紫外线,两眼却在观察自己身材魅力的效果。男人则躲在荫凉处,叼着香烟,斜眼欣赏白萝卜的胳膊。人们期望阳光,却不敢大胆(坦诚)地行走在阳光里。然,肚脐眼大概捂得太久了的缘故,才急着出来放风吧。
这道风景,正巧对应了原本自己掏腰包的却要别人买单的现象。该出的不出,不该出的出来了。唉,承担这两个字变得苍白无力。担当的风不知何时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