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雪穿越过去的时候,一口气憋着差点回不上来。听闻耳边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吃力地睁开眼睛,那眼皮子没一点力气,颤抖着使劲儿才睁个半开,有个女人拉着她的手,正伏在床沿哭的好不伤心。
她想转头去看看这是谁,她记得昨晚她喝多了断片了,这会儿是在哪啊?
“呀……小姐,小姐醒了,老,老夫人你快看……”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
握着她的手的女人手一紧,抓的她生疼,终于刺激地她完全睁开了眼睛。那女人撑起身来,一张陌生但充满关爱的脸浮现在她头顶。
“姥姥?”蓦地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她头脑里快速闪现了一遍,夹杂着其他记忆的碎片。她这是穿越了?不敢置信和恐惧瞬间蔓延了全身,她一动不敢动,睁大眼睛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床幔。
“雪儿啊,你,你怎么样啊,别怕,别怕啊,姥姥带你走,姥姥一定带你走啊!这天杀的畜生啊,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命都不管不顾啊,造孽啊!”
她回过神来,转动了下眼珠子,望向这个女人。她看上去才四十出头,保养得当,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只是法令纹有点深,再加上那慈爱,痛楚的眼神……她有点不敢看了,她不是她孙女啊,她虽然昨晚喝多了,现在还在头痛,但这一点她是确定的啊,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怎么就到了个这么个地方,还多了个这么年轻的姥姥?
瞥见姥姥大眼睛里的影像,虽然还弥漫着哭过的雾气,但她眼神好,一个七八岁的瘦小的小丫头,脸色苍白地瞪着大眼睛的魂不守舍的模样,聚焦在姥姥眼底。
这一眼,又有更多的记忆涌入到她脑海,刺激地她脑仁生疼,感觉呼吸不过来,她想起以前泡澡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大脑缺氧,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收缩,她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身体不停扭动摇摆,只为了多呼吸一口空气。这种感觉压抑的她快要晕过去了。
她真想叫一句:你们快让开,给我腾出点空气啊。可是她大张着嘴呼吸,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样子把姥姥吓坏了,“快叫大夫来。”一个丫头风一般跑出去了。
“雪儿,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可别再吓姥姥了,姥姥经不起吓啊……”
可怜她因为难受只能用力反握住姥姥的手,看着一圈围着她或者说是围着姥姥的嬷嬷婶婶以及小丫头们,欲说还休,欲哭无泪啊。
一群人脸上充满焦急,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来了。”
一个中年郎快步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立马道:“小姐需要呼吸,快把窗户打开,你们都离远点,不要围在这里。”
她听着终于有个懂事的了,心里一喜,一激动,两眼一黑,居然就晕了过去。
只见中年大夫立马拿出银针来,对着头上和四肢的几个穴位刺下去,看到小姑娘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后才松了一口气。又一番检查,诊脉之后,才退出来。
“老夫人,小姐现在暂时无事,但小姐有惊气,不知经历过什么,或有心结,遂忧而成疾,小小年纪,才会这般孱弱。”
听闻大夫这番话,姥姥眸子一暗,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都是她的错啊,一念之差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差点连这孙女也没了。短短七八年,谁能料到,谁能料到啊。
可现在不是悲伤感叹的时候,姥姥止住泪水,似乎下定了决心。
“大夫,那老身这孙女的身体该如何调理,是否经得起长途跋涉?”
中年郎思索一番,回到:“小姐身体并非先天体弱,若调理得当,足月即可出门,小姐乃是心疾,遇到刺激容易心气不稳,呼吸紊乱,遂有惊厥之险。”
“老身明白了,多谢大夫诚告之。古嬷嬷,开完方子替老身送送大夫。”
“是。夫人。”
古嬷嬷送中年郎到了侧门,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入其手里,中年郎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推辞,嬷嬷福了福身到:“大夫,这是我们老夫人的心意,您救了我们小姐,这一点着实不算什么,还请您安心收下才是,莫让老夫人心里愧疚。”
中年郎听得此话,明白了几分,遂把银子揣进怀里,告辞出来。
这陶家,他是知道的,在这县里是大户。但一次打赏一锭银子,他是没见过的,一般也就几吊钱,遇到尊医重道的或疼爱病患的,也打赏一贯铜钱而已。据他所知,陶公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几乎不省人事,只是吊着一口气。这老夫人,究竟是哪位老夫人,竟有如此大的手笔。听闻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再联系老夫人的话,孙女,长途跋涉,是了,该是陶公的哪位岳母了,竟是官家人。毕竟,陶公这风流才子的名头,在五里十乡还是很出名的。唉,也不知那小姑娘受到过什么刺激,竟然这般心悸惊恐,孱弱成疾。富贵人家的事啊,真正是理不清啊!
话说陶梦雪晕过去后,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是个小姑娘,出生在古代一个富贵人家,那时候父慈母爱,好不快活。可渐渐的,父母开始经常吵架,父亲带了很多女人回来,她看到母亲与父亲撕闹,瓷碗器具摔了一院子,终日鸡犬不宁。她劝了也无人听,哭喊也无人理,只得在母亲哭泣的时候,陪同着一起哭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也不再闹了,终日只是待在房间里,对着她发呆。那眼神,看上去像是在看她,但她知道,母亲已经许久没有关心过她了,她并非是在看她。她就尽量让自己乖一点,哪里都不去,陪着母亲。有时候,除了丫头送来吃食,她和母亲就在房里坐一整天,也不见有其他人伺候,她也无知无觉。突然有一天,她睡梦中听到母亲在说话。
“雪儿啊,娘要走了,你是个乖孩子,有你陪着娘这些日子,娘觉得很安心。娘真想带你一起走啊,活着,也不过被糟践而已,你这么小,性子这么善良,娘真担心,你以后会和娘一样,活活被人糟践啊……”
“算了算了,那也是你的命,你自己的命自己把握吧……自己的命自己把握,当初啊,我就是这样想的,一意孤行,现在到了这份上……”
“母亲,女儿对不住您啊,不该怀疑您的一番苦心啊,呜呜,母亲……”传来母亲低声啜泣的声音。
“可是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啊,母亲,别怪女儿,他心太狠啊,说不爱就不爱了啊,说不爱就不爱了啊……”
“我到底哪里不够好,是他说,一辈子都爱我,不管我变胖变老还是变丑,他都不会嫌弃我,可是你没见过他看那些贱人的表情,那是真心喜欢啊,喜欢她们的皮囊啊。”
“我不明白啊,女儿想不明白啊,母亲……”
“女儿没脸见您了……”
声音越来越低,陶梦雪知道大事不妙,但就是睁不开眼睛,那小姑娘皱着眉头,似乎在梦魇里面挣扎。她如一缕轻魂,突然就飘了起来,转换了视角。她看到梦里的母亲身穿一袭红绿嫁衣,心神恍惚,脚步怔忪,朝着门外走去。她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一般梦里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就可以变出什么吗?偏偏这次不行,她似乎进入的是别人的梦,她只能眼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
果然,母亲来到了池塘边,那天的月亮其实很大,池塘的水面倒映出月光,偌大的家宅,古风画廊,原本应该是极美的画面,但这个女人坐在石头岸边,一动不动,目光无神的样子,陶梦雪感觉十分惊悚。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噗通一声,这个女人直愣愣地跳进了池里,与其说是跳,不如说是走。只见她如走路一般,迈了一步而已,整个人瞬间消失在水里,一通气泡鼓起,再无声响。
竟是连挣扎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