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常天宏的热恋
常天宏相过杨玉丽,便告辞媒人张大嘴,开着他的大卡车回到家里,一头扎倒炕上就呼呼大睡。已经日头偏西,天还非常酷热,大门口的大楸树上蝉儿使劲的鸣叫,一丝风都没有,一只芦花公鸡领着几只芦花母鸡在树下静静地站着,都闭着眼睛,好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大门口树荫下爬着一只小黄狗,吐着舌头。
小黄狗一见有人立马爬了起来,就地伸了一下懒腰,警觉起来,那几只闭目养神的公鸡母鸡也开始悠闲的渡起了步子,那只芦花公鸡还咕咕的叫着,把脑袋侧起来看着有来人,大楸树上的鸣蝉也嘎然停止了鸣叫,来者正是王秀琴和一位高个子的中年妇女。
王秀琴已经换了她早上的着装,上身穿一件白色薄纱半截袖,能看见粉色文胸,下身穿一件黑色绸光面喇叭裤,一走动就呼啦啦摆个不停,手里提了一个很时尚的枣红色手提包,这包在当地很少有人提过,只有在城市里有赶时髦的女性才提这样的包,王秀琴这打扮显得很时髦,也很有女人味,一同来的中年女人是王秀琴的姑姑王水仙,是专门来看常天宏家的。
小黄狗见来人没有叫,反而跑开了,王秀琴和姑姑王水仙并没有直接走进去,常天宏的大卡车就停放在大楸树下,两个人绕着的大卡车看,看完大卡车后才进了大门。
常天宏家的围墙是新作的清水红砖墙,托了白砖缝,椿木板的黑色大门,黑漆门红边套,,小青瓦顶的门楼,没有雕饰的飞檐翘角,脊兽挂斗,非常简单,大门左右有一对小青石狮子,里面院子很大,院子正中有一蓝砖砌的照壁,也没有其他刻意的装饰,不敢和张百万的照壁相提并论,照壁中间有一土地神位,还没来得及供神像,院子最里面是一排窑洞,一共五间,是新换的蓝砖清水檐墙,统一在檐墙顶部做了拔檐挂斗,脊兽龙头一应俱全,新式的装板木门,玻璃木窗,樱桃红的油漆面,还能闻到淡淡的油漆味,窑洞前靠西侧有一颗很高很大的枣树,指头挂满了沉甸甸的青枣,东侧西侧新盖了砖瓦倒厦房,左右各三间两房,分别是常天宏二弟常宏宇和三弟常宏林的卧室,厨房在右侧。常天宏的房子紧挨父母左边第二个窑洞,依次两个窑洞是两个妹妹的窑洞。右侧挨枣树有砖砌的踏步,顺着踏步可以上到窑洞的顶上平台,在平台上可以随手摘到大树上的枣儿。
常天宏打算把上面平台做成错落式的窑洞布局,以后分家了上面就是自己的家园,他一直这样盘算着。顺着平台再上走一段陡坡,最窑脑上就是一大片苜蓿地,是常贵生的承包地,专门种上苜蓿喂奶牛。
地头上有两颗高大的土槐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两个人勉强可以抱住,常贵生赤着上身在槐树下坐着,手里摇着一把竹篾扇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养的五头奶牛,卧在树荫地下很悠然地回草,地里留了一块苜蓿是收苜蓿籽的,常天宏他妈关秀秀正用镰刀割苜蓿种子……
王秀琴和王水仙一进门就一个房子一个房子的推开门看了个详细,家里只有常天宏和大妹妹常玉扣在家,常玉扣和村里的几个同龄女孩在炕上绣花枕头,姑娘们一阵阵的爽朗的笑声从窑洞的窗户里传来出来,透过窗户常玉扣看见有人在院子,就放下手中的活拖着鞋走了出来,这时王秀琴和姑姑正要推开常天宏的窑洞门,见有人出来,王水仙便迎上前去笑盈盈的说道:“你就是天宏的大妹子玉扣姑娘吧,长这么水灵,真是女大十八变,像花一样!我是闯王寨的,你嫁过来了我就是你三妈妈。”
常玉扣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来者肯定就是未来的嫂子王秀琴,她打量了一下王秀琴,上前去握着王秀琴的手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喊,拽着王秀琴一把推开常天宏的门,按亮电灯,大声喊道:“哥,你看谁来了!”常天宏被妹妹的喊声惊醒,一睁眼一位如仙女般美丽的女子站在他的炕前,他赶紧坐起身下炕,这才认出王秀琴。
王秀琴嫣然一笑,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双绣花鞋垫和一条皮带,轻声细语地说道:“今天忘了给你回礼,这个你收着吧。”常天宏接过回礼,请王秀琴炕边坐,常玉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把门都带上了。窑洞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王秀琴坐在常天宏的炕边,用手拉了一下常天宏的袖子,说道:“你也坐下嘛。”常天宏说要去给王秀琴倒水,王秀琴没有松开拽他的手,而是示意他坐下来说说话。
王秀琴看着粉饰过白白的窑洞,看着窑洞墙上挂着一副字“天长地久。”问道:“这字是你写的?字写得还不错。还有你家收拾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吧!”
常天宏先是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说道:“字是我写的,家里收拾房子和窑洞是我们一家人的付出,我爹妈和我二弟都出钱了,我出了一万元……”
王秀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夸他有能力,夸他在十村八里都出了名?不但是万元户还有一辆大卡车!在矿上挣大钱,自己又是车老板,还用得起大哥大!
王秀琴见常天宏问一句答一句,就找话题说要玩常天宏的大哥大,常天宏把大哥大递给了她,她问是数字机还是模拟机,常天宏说是90打头的,他也不懂,王秀琴说她懂,就拿着常天宏的大哥大给他讲,王秀琴拿着大哥大向常天宏身边挪动了一下,两个人紧挨着坐,王秀琴把脸蛋贴在他的肩膀,贴得很紧,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道,常天宏突然萌发出一股原始的冲动,她闭上眼睛,把丰厚性感的双唇贴到了常天宏的唇上,常天宏不懂,就唇对唇紧紧的贴着,王秀琴见他没有进一步反应,心生好笑,她那滑溜的舌开始游动起来,常天宏开始迎接,常天宏的一只手开始向下滑动,刚滑动到王秀琴的腰间,王秀琴一把推开了常天宏,下了炕站在地上,整理她的头发和衣服,常天宏起身站坐在炕边,脸通红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望着王秀琴潮红的脸庞,常天宏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会这样!”
王秀琴转身站在常天宏的面前,示意他拥抱,常天宏伸出双手把她抱在怀里,她这才说道:“说什么对不起,只要你喜欢我就是了,姑姑和妹妹他们在,撞见了羞死人!”
常天宏松开王秀琴走出窑洞门一看究竟,姑姑和常玉扣并没有在,他们上窑脑的苜蓿地了,村里的几个姑娘也一同上去了,只有他们两个在窑院,常天宏想转身回窑洞,这时王秀琴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想再抱一下王秀琴,这时窑脑上传来姑娘们一串串爽朗的笑声,不知道哪个姑娘唱起了信天游:
“说那骑马要骑花点点,
说那交朋友要交花眼眼,
说那交朋友要交魂儿牵,
说那放风筝单等三月三,
说那糯米的牙齿尖对尖,
说那好婆姨出生在那个柳树涧,
说那个张家畔的妹子模样甜,
说那缸里头没水后生抢着担……
王秀琴飘逸着一头秀发,顺着台阶就往上跑,一边跑一边笑着,常天宏跟着她上台阶,一同来到苜蓿地里,地头的大树下王水仙和关秀秀在说话,常贵生在旁边听着,手里拿个长烟锅吸着旱烟,吐着烟圈。
几个姑娘在崖边掐面人眼睛花,有说有笑,那歌是常艳琳唱的,常艳琳和常玉扣都许给了闯王寨,她俩几乎形影不离,她唱歌唱得好,一首接一首的在梁上唱,姐妹们偶尔搭唱几句,姑娘们甜蜜的歌声在梁上回荡……
她们见王秀琴和常天宏走上梁顶,纷纷围了过来,常艳琳把掐的打碗花和面人眼睛花编的花环送给了王秀琴,王秀琴接过花环,看着紫的粉的打碗花和金黄色的眼睛花编的花环,她闻了闻花环上的眼睛花,笑得很灿烂,常天宏一眼不换的看着王秀琴,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李梨花的身影,时隐时现在王秀琴的身上。
常玉扣看哥哥在发呆,就笑着喊道:“哥,你给秀琴姐戴上花环吧。”王秀琴听罢常玉扣的话,把花环给了常天宏,常天宏接过花环,戴在王秀琴的头上。常玉扣一把拉住王秀琴的手说:“秀琴姐,见我爹妈走。”
在苜蓿地的那头,姑姑王水仙看见王秀琴上来了,也站起身子叫王秀琴过去,王秀琴便被常玉扣拉着来到常贵生和关秀秀的跟前。
她一点都没有怯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位老人,怎么这么老的爹妈,看上去就有70多岁的年纪,他们头发都已经花白,常贵生其实就65岁,古铜色的脸,岁月的刻痕很深,高个头很清瘦,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关秀秀63岁,镇上北巷子的,她兄弟都和媒人张大嘴熟悉,张大嘴见了关秀秀都姐长姐短的叫,这老妈妈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高个头,身体也硬朗,干活很麻利。她也打量着王秀琴,王秀琴嘴甜,一见两位老人就喊姨喊叔的,两位老人见王秀琴也是心里欢喜!
常艳琳见玉扣把王秀琴领去见爹妈,就对村里的那两个姑娘悄悄说:“你们看出来了吗?我怎么看她好像生过娃,不像个大姑娘家的身材!”两个姑娘赶紧示意常艳琳,常天宏就在不远处捆割好的苜蓿种,他好像听见了常艳琳的话……
太阳慢慢也温和了许多,山头吹过阵阵凉风,站在梁顶放眼眺望,远处的梯田层层叠叠,大片白色的荞麦,绿色的土豆,糜谷,还有玉米,苜蓿,不同的庄稼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一直延绵到天尽头。天空的白云已经被西山头的一轮红日染上成了红色,田间劳作的人儿收拾农具三三两两走在羊肠小道上,偶尔有人唱几句信天游……
王水仙和关秀秀说得正投机,一看时间不早了,便告辞常天宏爹妈说走就走,领着王秀琴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走,常天宏听见妹妹叫他送王秀琴,他放下手中的活,见王秀琴和姑姑王水仙走了过来,他爹妈也跟在后面,五只大奶牛一看回家,跟在后面小跑了起来,姑娘们怀里抱着采摘的面人眼睛花,嬉笑着和王秀琴一道向梁下走去,常艳玲又唱起了信天游:
“一对对那个鸳鸯水那上漂
人家那个都说是咱们两个好
你要是有那心思咱就那慢慢交
你没有那心思就呀嘛就拉倒
你对我那好来我知道
就像那个老羊疼那羊羔”
……
大家下了那道陡坡,常天宏等牛下坡去替他爹拴牛,牛舍就在那道陡坡的下几十步的窑洞里,王秀琴也留在了坡口,她要帮常天宏牵牛去牛舍,大家都心领神会,径直下了院子,常玉扣和几个姑娘下厨房做晚饭,锅碗瓢盆加着姑娘们嬉笑,伴随着袅袅炊烟在窑院回荡……
常天宏和王秀琴领着牛到牛舍,拴好牛,两人齐刷刷的并肩走着,王秀琴开门见山问常天宏:“你对我感觉怎么样?直接告诉我!”
常天宏没有想到王秀琴这么直接,一下子就站住了脚,王秀琴望着常天宏的眼睛等他开口,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半晌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秀琴追问道:“我不好吗?我不漂亮吗?”
常天宏急忙说:“好好好,你很漂亮。”
王秀琴继续追问:“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会娶我吗?”
常天宏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王秀琴把目光转到自己手上那玫金戒指,她抬起手让常天宏看,并对常天宏说:“这个一旦戴上去,还能摘下来吗?”
常天宏突然感觉到王秀琴这个人不一般,柔中带钢,而且带着几分霸气,他还是没有敢说一个字,他想考虑一下,比对一下再回复王秀琴。
王秀琴见常天宏没有回答,突然话锋一转是道:“你不急着回答我,考虑考虑在说,我想明天一早让你给我家帮个忙,你帮吗?”
常天宏赶紧回答:“行行行,要我做什么?我帮。”
王秀琴说:“我爹妈虽然五条儿,两个女,四个哥一个姐都成家,我还有一个弟在外没有音信,我爹妈的棺板没人管,我在镇上给老人预订了两付松木棺板,是我在北京打工挣的钱,两付柏木档板是我姐掏钱的,解板的加工铺已解好半年了,想用你的车拉回来,眼下正是做寿才好季节,拉回来想找个木匠做了,老人一旦下世也不慌乱,你说是不是?”
常天宏点了点头道:“你这么孝敬父母,我很佩服,我一定去,明天一早我去你家接你,也顺路。”
两人下了台阶,回到窑院,院子摆放着一张新圆饭桌,姑娘们已经把油饼,荷包蛋,腌好的蒜苔,还有红瓤黑子的西瓜,摆放得有模有样,等候王秀琴下来。王水仙不停的啧啧称赞姑娘们,又是到在亲家家里,她也就没有客气,和常家人一同吃过晚饭,乘天还亮着和王秀琴急急忙忙赶路回家。常天宏一直送她们到芦苇河坝上,才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