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话,柳离都是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大概也提过,我自己能够记起的最早的记忆,开始于五年之前,我的生日,10月12日。但是,即使没有记忆,我也有一本支撑我若无其事地衔接上学习生活的笔记本。那段时间,只有我的父母知道我失忆了,我还能记得他们将一台电脑交给我,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我的记录。当然,这些记录也仅仅够我过渡的,其他的一些更早的事,那上面都是没有的。”
“我也问过我的父母更早时候的事,他们虽然能够对答如流,但却拿不出照片之类的证据。从很早开始,我就隐约觉得我的生活并不是建立在一个稳固的真相上的。我的父母不一定是我的父母,我的名字也不一定是我的名字。我是谁,这个问题也无从得到解答。”
“但当时我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从初中毕业之后,更是和同学断了联系,来到了另一个城市上学。现在想来,这也许是故意而为之的结果。因为在中国,初中和高中都属于义务教育,你只能在户口所在地上学,要搬去另外一个城市上学,要迁移户口,还需要一系列的关系,很麻烦。”
“我自知我的父母不会再对我透露什么,所以也不再问以前的事,但我从来没有忘掉心里的这个坎,后来的一件事,更是让我顶着全家的反对考回了我以前上学的这所城市。”
“那是在高二的时候。周围都是从没经历过失忆的人,但都是新认识的同学,对于以前的事,只要你不想谈,没人会问你。他们只会好奇我以前上学的那个城市。这种程度的问题我都还能回答上来,比起初中,我的日子算是好应付了一些。于是,我开始有余裕去调查一些事情。”
“我一开始没有想到调查初中同学,而是从家里偷出我的出生证、小学毕业证之类的东西,循着查找而已,但并没有收获。或者说,就算有漏洞,我也不会察觉出来。”
“后来是我的高中同学,有一次带我出去玩,还带了她的一个小学同学。我感到了他们之间由长时间的相处所产生的默契,这让我很是羡慕,于是不由得多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出乎意外的是,我们发现,我的一个初中同学的母亲和这个人的母亲是大学的朋友。”
“等一下,”尼克听的有点晕,打断道,“你不是说去另一个地方上学很麻烦的吗,你这个同学的母亲也是?”
“不一定。”伊安替柳离回答道,“大学去其他城市上很容易,不需要迁移户口,全国的大学都可以报名,考上大学之后,大学会负责暂时把你的户口迁移到学校。柳离刚才也说了,她是顶着家里的反对回来这里读大学的。”
柳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继续说道。
“当时我就顺嘴问了几句这个初中同学的近况。结果,我发现这个人也是在初中毕业之后去了其他城市,断了联系。我回去之后有些好奇,就开始试着重新联系这些初中的人同学,结果发现……”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似乎在试图吞咽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
“所有我们那一届的初三六班的人,毕业之后,一个都没有留在原来的城市,全都去了不同的地方,而且去的地方都没有重复,甚至去新疆的都有。”
向南的脸黑的能挤出墨水,他没有看柳离,反而瞪着伊安。伊安被他盯的心里直发毛,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就一个人而言,这件事并不算稀奇,但是如果整整一个班的人都这样,概率就不能说很高了。”
柳离用了一个很保守的说法,但他们都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如果不想让我们这一班的人再有交集,这种方法是最合适,也最彻底的了。初中的小孩子没什么的主见,主要听从家里的安排,而……”
“这个家庭也不一定是你们原本的家庭了。”尼克接道。
伊安心想这也太直白了,责怪地看了眼尼克,却发现尼克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看向自己。
干嘛啊,一个个的都看着我,我小时候的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伊安有点烦,直接怼了他一句,“你看我干嘛!”可尼克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转回了头。
“向南,柳离失忆的起点是她的生日,你也是自己的生日吗?”过了一会儿,尼克又问道。
向南简短地回了句“不是,是10月12日,我记得很清楚。”就不说话了,继续抱着手臂瞪向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