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梧桐心理诊所
“博士，方才你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发现博士在线上，白涛便打开了视频聊天工具，问道，“你梦见那个可人——克拉拉了吗？”
博士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一醒来，我自然会醒来。所以，我还没来及在梦中和那个可人儿亲热，便醒了。”
“这简直比那个梦境更离奇，”白涛说道，“我们三人为什么会来到同一个梦境中？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来到我们的梦中？我知道你本来你没有这个计划的。还有，更让我不解的是，你是怎样做到的？”
“好奇心是人类求知探索的动力。”博士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理论方面的东西，我们以后再详谈。现在，长夜难消，正是时候。”
“通过电脑传感，你把你的脑电图实时地传输到我的电脑中，通过我发明的一个意识分析软件，我把你的脑电图转换成了一种可以表达情感的柱状图。”
“起初，就是入睡之前，你还算平静，所以你很快睡着了。你的勇气与控制自己心智的能力，让我佩服不已。”
“接着，意识柱状图变得微弱而且灵活起来，我知道你入睡了。然后我看到你心中泛起了恐惧的涟漪，不过那是微微的，可以控制的，对于引发鬼电波来说，这也是不可少的。”
白涛点头说道：“确实。我一入睡便梦到了摆动不已的窗帘，浴室里沙沙的水声，还有会客厅里报时的大挂钟，不由感到一阵恐惧。”
“难为你了，”博士点头说道，“接着，柱状图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变得轻柔，却又起伏不已，浑厚，却又不失纤细，细细品味，其变化起伏的韵律略带辛酸，宛如一曲凄婉的萨克斯，我以前从没有观测到这种图像，不过根据分析，我推断它代表着怜悯。但我无法肯定，因为你在梦中只有个可怕的敌人——鬼电波，恐惧可以理解，如果它激起你的斗志，也许会有愤怒，而怜悯之情却是不可思议的。”
“博士，你太牛了！”白涛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我在梦中看到了王语梦的日记，是它打动了我，掀起了我心中怜悯的情感。”
“原来那真是怜悯，我先还以为我分析错了。”博士高兴地说道。
“可是接下来，你的恐惧感突然变得强烈，”博士接着说道，“这让我很担心，还好，你及时战胜了恐惧。你心中涌起了强大的勇气。”
“是的，”白涛回忆到，“浴室的水声越来越响，那确实在考验着我的意志，我几乎被恐惧控制。”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我感到自己不能只是呆在电脑前看着柱状图了，”博士说道，“因为那柱状图的韵律忽然变得平和博大，醇厚清澈，那是代表着深厚的友情的图像，我马上意识到，陈小川也进入了你的梦中。”
“鬼电波已经开始释放，并试图左右你，来到梦境的陈小川不可避免的要和它遭遇，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危险已过，博士的话还是让白涛感到一阵后怕。
“于是我匆忙带上了脑电波情境调节仪，按照意识柱状图的调节，我的脑电波和你的脑电波在许多重要的特征上保持了一致。就这样，我和你发生了强大的心理感应，来到了你的梦境之中。从那时起，你、我，还有陈小川都来到了那个奇异的，危险的梦境之中。其中既有着我们内心深处产生的幻象，又有一个强大的，想要置陈小川于死地的鬼电波，还有我们之间的两组心灵感应。”
“两组心灵感应？”白涛好奇地问道。
“是的，”博士说道，“一组是我和你之间的心灵感应，是我通过科技手段做到的，这个我们已经说过。另一组是你和陈小川之间的心灵感应，由于你们之间的友谊，更由于你们共同受到了王语梦的鬼电波的影响。”
“原来是这样。”白涛如听天书。
“就这样，我们三人之间可以相互感应，在梦中结成了一个共同战斗的团队。可是梦的机制既然在运作，它就难免是幻想丛生的，心灵感应也可能会由于不可预测的原因而突然中断。”
“就像你后来突然消失那样吗？”白涛问道。
“是的，”博士笑道，“当陈小川非要和我说起迷人的克拉拉时，我心猿意马，便中断了和你们的心电感应。”
“正是出于对这些的担心，当我刚刚进入你们的梦中时，我便偷偷地跟踪你们，我怕我的冒然加入会使这个梦变得更加复杂化，更加不可控制。”
“就这样，我也听到了那首凄美的《爱之初见》，看到了陈小川对你的义气，和他对王语梦的深情。那真是让人感到啊！”
“那时，我还以为恐惧的鬼电波已经消失，并长长出了一口气呢。可是，另一方面，王语梦的眉目服饰都是那样的生动，这说明‘它’的能量是极为强大的。这让我还不敢掉以轻心。”
“当我看到那辆不祥的兰博基尼时，我便明白了一切，恐惧的鬼电波不仅没有消失，相反，它正在强烈地释放着，它正要对陈小川发起致命的一击。”
“一切就如同电影，那个关于王语梦车祸的故事片在重新播放，如果陈小川对王语梦没有那样真挚强烈的爱，如果他心中的恐惧不能在危急一刻彻底消失，那么，当最后的灾难性的镜头出现时，鬼电波所释放的能量将是惊人的，它必将置陈小川于死地。甚至你我都会受到强大的攻击。”
“连远在几万公里之外的你，也会受到攻击吗？”白涛有点不信。
“我那时可是与你心心相通，和你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博士说道，“你的大脑要是受到强烈恐惧的影响，脑电波情境调节仪便会让我受到同样的影响。”
“我那时心中并没有恐惧，我想我不会受到影响的。”
“你错了，”博士摇头道，“在那样强大的攻击下，恐惧感成了被硬性从外面植入的东西，已经不是你心中坦荡就可以抗拒的了。”
当白涛和博士通话时，陈小川也一直在旁边听着，他这才知道，博士为他付出的，可不仅仅是一笔钱，来到他们的梦中，博士也是冒着不可预测的危险的。
“柯尔特博士，”陈小川感激地说道，“我没法用语言来感谢你。但愿将来，我可以报答你。”
“经此一梦，我们已经成了共患难的朋友，朋友之间，就别提生命报答了。”博士显然也是性情中人。
“在梦中，你装作内急，想让王语梦停车，难道它会听懂我们说话吗？”白涛问道。
“王语梦，只是我们心中的幻象，不过那也是鬼电波作用于我们的结果，”博士的话语十分玄妙，“总之，它是不可能听懂我们说话的。不过，当你们在梦中想要车子停时，由于意念决定幻象，车子说不定真的会停下，那时我便可以拉着陈小川逃走。”
“既然意念决定幻象，为什么你又说在我们想让车停时，车子只是说不定会停下来，而不是一定会停下来？”已经对柯尔特博士十分钦服的白涛继续请教道。
“我说过，这个梦是十分复杂的，车子即是梦的幻象，也是鬼魂的记忆，是一种鬼魂信号。如果你们的意念力不强，是无法让车子停下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通过自己的意念让车子停下来的原因，必须是我们三人共同的意志，才有可能让车子停下。”
“我必须承认，我已经有点糊涂了。”白涛说道，“最后请教你两个问题，我在梦中见到了王艳云的日记，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其中的内容，但事实上又并不存在这本日记，这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什么对王语梦一往情深的陈小川却没能读到这本日记？还有，那个幽深漆黑的过道代表了什么？”
“陈小川对王语梦的情感是恐惧与痴爱，而你不同，你心态平静，你博大的心胸使你富有对人类的怜悯之情，一种超乎爱恨之上的那种关切，这些，使你见到陈小川所不能见到的东西，实质是和鬼电波之间发生了另一组感应。”
“那个骇人的过道则主要是陈小川受鬼电波影响而产生的幻象，由于心理感应，我们都见到了它。它抽象地代表着恐惧、不归之路，陈小川不是看出了它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吗？”
白涛佩服地点点头，说道：“博士，看来你的关于鬼魂的物理本质的理论，不仅能够很好的说明问题，你还能灵活地应用它来解决问题。灵魂学已经可以作为一门成熟的科学了。”
第二天，丽日高照。
阳光透过窗纱，照进一个普通、整洁的标准间，窗纱被微风吹动，如水面上荡起了清波。
白涛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翻身下床。
“喂，太阳照屁股了，起来吧。”白涛拉开窗纱说道。
昨晚，他们连夜离开了豪华的2088号总统套房，告别了那个凄美骇人的梦，出来找了个虽然不气派，却让人看着处处感到舒适的小宾馆，倒头便睡。这些天来的困倦与紧张，惊骇与煎熬，都在甘甜的鼾声中烟消云散了。
在二楼的餐厅用过了早餐之后，白涛望着陈小川眼睛中焕发出的神采说道：“我确信，你从肉体到灵魂都已经完全康复了。你又像从前那样健康、自信、充满阳光。”
“你说的并不完全对，”陈小川摇头说道，“经过这段日子，我告别了青涩的青春岁月。我想我心中已经没有了浪漫情怀，在未来几年，我也不会再去谈情说爱。我该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路了。”
“我也一样，”白涛无限感慨地说道，“几天之前，我还为了那个女孩去寻找肉体的伤痛，和酒精的麻醉。现在我感到那样很可笑。一个嘲笑青春的痴狂的人，不仅是告别了青春，简直可以算是步入中年了。”
“所以，我们今天就不要去上学了。”陈小川说，“我们需要认真地规划一下未来，这比上几节课重要。”
于是，两个年轻人没有去学校，而是买了一堆零食与饮料，然后在宾馆中，各想各的心事。
一直到街上华灯初上。
“人生是个让人感到沉重的话题，”陈小川忽然说道，“我需要到外面去透透气。你去不去。”
白涛摇了摇头，继续在床上盘腿趺坐，宛如老僧入定。
陈小川刚出门，手机铃声便响起了，原来是柯尔特博士的来电。
“陈小川不在你身边吗？”博士的神秘让白涛摸不着头脑。
“他刚出去。”白涛答道。
“那就好。”博士说道，“刚好有个事儿，不能和他说。但必须和你说说。”
“那是什么事？”白涛奇道。
“你昨天不是称赞我的那个鬼电波理论是灵魂学趋于成熟吗？”
“是呀，”白涛说道，“你当之无愧。”
“事实远非如此，”博士摇头说道，“我的那篇论文不是我的骄傲。当我对一系列灵异事件进行了分析，发现灵魂几乎具有电磁波的一切特质时，我就迫不及待地发表了那篇论文，对于科学家来说，这太轻率了。”
“看来，你又有新的发现，对于科学家来说，能够推翻自己先前的理论，是一种骄傲，而不是耻辱。”白涛很善于言辞。
“很遗憾，推翻我的理论的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什么知名的科学家，”博士略带羞愧地说道，“而是大一的博莱斯，他刚刚打电话告诉我的。他在电话里笑的那才叫得意呀？”
“那不过是一个狂妄之徒的妄言罢了，”白涛听到博莱斯就来气，“他可有什么令人信服的证据？”
“他通过高速相机拍摄到了一个刚刚自杀身亡的女子的鬼魂，”博士的话令白涛心头一惊，“那是半透明状的，徘徊在尸体边上，似乎对自己的肉体还有某种眷恋。我经过仔细研究与现场调查，肯定那不存在造假，也不是什么自然界的光学现象。”
“这可不是电磁波理论能够解释的现象，”白涛急道，“这样一来，我们能肯定王语梦的鬼魂已经消失了吗？陈小川会不会还有危险？”
“怨灵已经消失了，我用我的名誉向你保证。”博士肯定地说道，“就像在光的本质问题上，惠更斯的理论并不能推翻牛顿的理论那样，博莱斯的发现也不能完全推翻我的理论。”
“你是说，就像光具有波粒二象性那样，鬼魂也具有二象性，它不仅表现为电磁波的特征，还同时表现为其他的特征？”白涛问道。
“你真是和博莱斯一样的天才人物啊！”博士说道，“这是我的假想，但未来我们可以证明它是正确的。”
“起码，我不会输于他的。”白涛说道，“博士，谢谢你。你不仅把我们从险境中救出，还让我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陈小川回来后，白涛并没有把博士刚刚提到的事告诉他。
“我决定了，我要到耶佛的超心理学系去研究灵魂学，我们国家对这门大有前景的学科已经有点忽视了。”白涛说道，“我们的经历告诉我们，在某些领域，那些传统的、经典的知识是不适用的。”
“而我，则决定留在国内学习，”陈小川说道，“在国内的顶级商学院，我不仅可以受到耶佛那样的教育，还可以建立起丰富的人脉关系，为将来踏入商界奠定一切必要的基础。”
白涛握住陈小川的手说道：“让我们来玩一次残忍的浪漫，等我们毕业后，我们各奔前程，等到缘分到来那一天，我们再重聚吧。那会是一个惊喜。”
“那会是几年？五年还是十年？”陈小川问道。
“缘分是个说不清的东西，”白涛拍了拍陈小川的肩膀说道，“不过在这三网合一，无限互联的时代，我们得到了便捷，也失去了许多，甚至，我们已经很难理解什么叫缘分。”
“好吧，就让我们抛弃网络，去寻找缘分吧。”陈小川有点不情愿地抖了抖肩膀说道。
2028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一辆智能控制车缓缓行驶在湖心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