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玉,木里荆】
又落了一季槐花。
槐玉不轻不痒地在一棵桑树上刻了一个“桑”。至于这棵树上有多少个“桑”,槐玉也不知道。只知从怀荆离开的那一年她便会在槐花落败的时节刻上一个“桑”,年复一年,槐花落了一季又一季,至今,怀荆已然离去了三百二十年。
千年以前,她还只是一棵初有灵识的木头时,怀荆却已经修成了人形。整日里对她拍拍打打的,嘴里还不住的笑她是个呆木头。
身为一棵有灵性的木头,哦不,槐树,她从此便刻苦修炼,誓要那个可恶的桑树精好看!
可当她化成人形安静地看着桑怀荆小憩时,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涟漪,轻轻扬扬地飘荡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后来才知那叫一见倾心。
似是感觉到周遭多了一份妖气,怀荆迷蒙的睁开了双眼。谁知入目地便是一水灵灵的大姑娘,怀荆感觉这世界真是太美好了,睁开眼就有美女瞧。
嗯,不对,这姑娘不仅有一股妖气,还有一股槐花香。莫非是那棵呆木头?“敢问姑娘从何处来?”
“从何处来?额,从树里来。”
她很老实地回答了,结果却换来对方一阵嘲笑,她有些懵了。也在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妖精这么回事,也想起自己为什么要修成人形。不过刚才的那一凝视,她早已将让对方好看的想法丢到了观音山去了。她就这么痴痴地看着怀荆笑,只觉好美,至少比自己开出的槐花美多了。
怀荆笑够了才问她“你还没名字吧?”她傻傻地点了一下头。
“嗯,以后你就叫,槐玉如何?”
她能如何?只不过是乐呵呵地收下了这个名字。
槐玉,槐玉,佳人如玉。
而后,槐玉便日日和怀荆黏在一起,一起修炼,一起游耍,怀荆也不再唤她呆木头了,而是有些宠溺的唤她槐玉儿。在漫长的岁月里,那一点情愫也在悄无声息的日增月长。
直至有一日,怀荆终于修成正果,成了一方地仙。在他去所辖地赴职时,槐玉落下了此生最多的泪,苦苦哀求他不要走。可是天理严明,不是怀荆一介地仙和槐玉一介小妖可以违拗的。
后来,怀荆便允每年槐花落尽之时来和槐玉相聚,这是他对她最后一个承诺,他也的确做到了。
再后来,妖王三子瓴御执意要娶槐玉为妾,槐玉自是不肯,瓴御便以怀荆相挟。
“你可知一方地仙是不可以擅离职守,而他每年来看你却是已经犯了天条”
“你可知仙妖殊途,你们是为天理所不容的”
“你又可知仙是不能动凡心的,而他却已犯了这最重的一条。”
这一字一句像锥子一般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底,一阵一阵地泛着疼。
“槐玉,你可知你若不允我为妾,他便会因为触犯天条而被去除仙籍,剃去仙骨。”
瓴御这一句话断了她最后的余地,而她不愿相信也不会相信。“明日他便会来看我,我会亲口问他的,我也不会许你为妾!”这一句她是发了狠说的,是,这是她最后一点倔强了,而瓴御只是邪魅的笑了笑便扬长而去。
次日,槐玉有些哽咽的质问他,而他只是沉默不言,最后却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了。
“今日刚好有一好事要同你说,下月我便会和妖王之子瓴御大婚,不知怀荆哥哥可有兴致前来喝杯喜酒?”槐玉不想再因她而害了他,毁了他辛苦得来的仙道。
因此,槐玉说出了令她此生最悔恨的一句话。
槐玉别过头去不看他眼里的愤怒和哀伤,强忍住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好,祝你们可白头到老。”只这一句,便断了她与他多年的情分。待他走后,瓴御却从一棵槐树后走了出来,似乎对槐玉这一回答非常满意,霸道地搂过槐玉的肩,张狂的笑惊扰了一树鸟雀。
大婚那日,怀荆并没有来。从此也再不相往来。
也是啊,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