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李常杰真的很厉害，他一个太监能做到太尉这个位置，掌握交趾数十万大军没有真本领肯定是不行的。
他的计策击中了洞庭水师弱点，也是唯一软肋。洞庭水师使用的黄火药的威力是巨大的，但黄火药受环境影响也非常大。
洞庭水师使用的弹药虽然是定装的，但包裹火药的并非是不畏惧水火的金属，而是硝化处理之后的纸壳。
这是考虑到普通纸壳会燃烧不充分，会加大士兵清理枪膛或者炮膛的难度，清理时间也会比较长，所作出的改进优化。
换上硝化纸壳后，士兵的清理枪膛或者炮膛的时间大幅度降低，原本一分钟只能射击两次，现在一分钟可以射击三次了。不要小看这一次射击，对于火枪手和炮手来说，这几乎意味着他们的战斗力翻上了一倍。
但凡事是相辅相成的，定装的硝化纸壳弹使得洞庭水师的射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同样也使得洞庭水师的弹药变得更加易燃，飘上了一点火星就足以引爆。
所以李常杰的火计一旦成功，对于洞庭水师就会是灭顶之灾，携带的巨多黄火药就足以将三千洞庭水师全部给炸上天。
但这一切是建立在李常杰火计实施成功的前提之上的，很不幸的是，他的火计注定无法成功。
战争从来不只是局限于在沙场之上，不只是局限于两军士兵的捉对厮杀，它所包含的东西涉及方方面面，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就是信息，敌人的信息，自己的信息。这就是孙子兵法中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无不是建立在这一条件之上的。
李常杰正确的估计了洞庭水师的杀伤力，但他却错误的判断了洞庭水师强大的根本原因。
洞庭水师的强大并不是源于它装备着世界上最现今的武器——火器，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洞庭水师的组织框架的精密和其他非战斗部门的协同，在于它获取信息的手段和效率远超现今所有的军队。
战前有潜伏的锦衣卫送上敌军进攻的计划，战中有深入敌中的侦察兵送来敌人的实时动向，可以这么说，在还没有正式交锋前洞庭水师就已经胜利了一半。
就像之前陈挺刚出雍鸡关不久，王汉文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情报。正是因为侦查兵获取的情报十分具体和准确，王汉文才有底气不使用大炮和整备战场。
而这一次也是一样，李常杰派出的两只部队刚出雍鸡关，就被潜伏在伏坡岭的洞庭水师的一只侦查排给发现了。
“排长！雍鸡关出来了两只部队，一只往小青山方向，一只往凤尾山方向去了。”一个侦查兵战士攀在一个大树上举着望远镜，向下报告着。
趴在树下的身穿迷彩服还挂着一身杂草树叶的排长，问道：“小李子你具体看看有多少人，带了什么装备？”
那个叫做小李子侦察兵战士，回答道：“两只部队人数大致相同，不少于二千人，以弓弩手居多，还拉着十多辆大车，车上塞满了干草，应该拉的是易碎品。”
趴在树下的排长陷入了沉思：“弓弩手，易碎品？军中有什么易碎品？”突然，他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好！肯定是火油！”
排长对树上喊道：“小李子快下来，我们得赶紧回去报信！”
小李子像是只猿猴一样迅速得下了树，端起背后的神臂弩蹲在排长身边。等他下地后，排长从地上蹲了起来，将脖子上挂着的一只竹口哨放到嘴里。
唧唧啾啾的一阵清脆婉转的鸟叫声在树林中响起。顿时，在树林各处的草丛、地沟、树根钻出了十多个人影，半伏着身子缓缓向排长的方向靠拢过来。他们身上皆覆盖着迷彩，脸上也涂着草绿色的涂料，要是不动那简直就是和环境融为了一体，走过他们身边都发现不了。
这只侦察排是洞庭水师的侦查三排，是奉命深入敌后侦查的三只侦察排之一，排长叫做卢大宝。
三排为了能潜入敌后，在过凤尾山之前将马匹藏在了一片密林，然后在山林中徒步潜行到了伏坡岭。此刻在伏坡岭的只是全排人数的一半，另一半人则在密林中看守马匹。
等队员们聚集之后，就听得排长卢大宝压低了声音说道：“刚刚小李子发现交趾派出了两只部队分别前往了凤尾山和小青山埋伏，还携带了许多火油。我判断敌人是要用火攻对付我们。”
一个脸上涂得像个绿蛤蟆一样的侦查战士，道：“此事非同小可！排长，得赶紧回去报信啊！”
卢大宝点点头，道：“没有马匹不走了大道，也没时间绕过凤尾山了，看来只能冒险从凤尾山穿回去了。全体注意，现在的凤尾山已被敌军占据十分危险，我们要静声潜伏，相互之间用战术手势进行交流，千万不得出声。”
见众人都点头回复，卢大宝右臂向凤尾山方向一挥：“出发！”
侦查三排穿过伏坡岭的山林，刚进到凤尾山不久，排长卢大宝突然右手握拳举起，侦查兵战士瞬间蹲伏在原地，停止不动。
顺着卢大宝的手势看去，就见到前方三十多米的地方，有十多个交趾士兵正在用长枪打击着灌草驱蛇。
卢大宝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盯着这些交趾士兵身上的衣服，嘴角扬起一道冷笑。他将左手举起竖起一根手指，右手举起打了一个扣动扳机的手势，意思是一人负责一个，准备射击。
入选洞庭水师的是百里挑一的民壮，而洞庭水师的侦查兵则是从洞庭水师里精挑细选的精锐，他们潜入敌后，专干刀尖舔血的活，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洞庭水师和锦衣卫不同，锦衣卫是特务，讲究的是单兵作战，个人素质极高。而洞庭水师是军队，讲究的是协同作战，综合实力最强。
单打独斗洞庭水师不是锦衣卫的对手，但集团作战锦衣卫给洞庭水师提鞋都不配。论配合默契，锦衣卫不如洞庭水师，洞庭水师的普通士兵又不如侦查排的战士。
见到排长的手势之后，侦查士兵们立即会意，各自端起神臂弩瞄准前方的交趾士兵。没有一个漏瞄，也没有一个多瞄，只有两个侦查兵战士没有明确的瞄准对象，他们是负责查漏补缺的，万一有人射空或者是未能一击必杀，则由他们在敌人出声预警之前进行补刀。
十多个交趾士兵打击着灌草慢慢的朝这边靠了过来，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就在不远处已有十多把神臂弩瞄准了他们。
卢大宝举着的右手缓缓摊开成掌，猛的向下一挥。只听见，“嗖嗖嗖”十多道弩箭破空的声音，十三个交趾士兵全部应声倒地，每一个人的喉咙上都是一个食指粗细的大洞，涌着鲜血。
卢大宝上前扒下一个交趾士兵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对三排的战士们说道：“所有人换上他们的衣服，快！”
侦查兵们立即将身上的迷彩服蜕下，套上了交趾士兵的衣服，摇身一变，就成了十多个如假包换的交趾士兵了。
做侦察兵的，武力高不高还是其次，关键是心理素质绝对得高，必须得做到泰山崩于前，而眼不眨。不然一惊一乍的，还怎么深入敌后？
洞庭水师的侦查排里属三排的胆子最大，而三排里属排长卢大宝的胆子最大，不过这人胆子虽然大，但本事着实不小，带着弟兄们行着最凶的险，得着最高的功，三排的侦查任务从没有失败过。
手底下弟兄都换好衣服后，卢大宝带着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横穿凤尾山。走了没多远，就见着一队交趾士兵正在整备军械，人数不少，至少有两三百人。在他们上面的山林中隐隐约约也有交趾士兵的身影闪现，估计那边埋伏的人更多。
一个看哨的交趾士兵瞧见了卢大宝等人，喝问道：“与表达也是奥？（哪个部分的？）”
卢大宝也是艺高人胆大，说他的交趾语是个半桶水，那都是抬举他，准确的说他只会一句交趾话。
他带着侦察兵们脚步不停，脸色却是一变，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对那看哨的交趾士兵开口回道：“中杂吗日尼曹渠！”
还别说，卢大宝这一开口还真管用，一句话就这看哨的交趾士兵给唬住了。
这看哨的交趾兵看着卢大宝这十多人个个虎背熊腰的，背上还背着神臂弩，武器十分精良，甲胄上还有血迹，领头的开口就是问候自己的母亲，虽然拿不准这伙人是哪个部分的，但是这绝对是精锐啊，自己肯定是惹不起他们。
卢大宝见这看哨的敌兵此刻变得像个鹌鹑一样，屁声都不敢作一句，心中大喜，于是乎，他带着侦察兵战士们更加嚣张起来，直接横穿了这两三百交趾士兵的营盘，一进这营盘，卢大宝就闻到一股火油味，果不其然，交趾人是想要火攻。
卢大宝稳定心神，他很想马上就毁掉这些火油，但他明白此刻不是做这事的时候，眼下将情报安全的送回去才是最要紧的。
一路上遇上不开眼拦路的，卢大宝直接就是问候别人的母亲，不然就再加上一脚。凭着一句话，还有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三排居然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穿过了凤尾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