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斜眼往邓杰那瞟,看到邓杰像个泥胎菩萨一样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似乎一点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看来是将事情给办妥当了。
果不其然,范祖禹一说完。邓杰就站了出来,手持勿板躬身道:“臣启陛下,范大夫所言,臣有所异议!”
赵煦故作惊讶道:“哦?爱卿有何高见,速速说来!”
邓杰干咳了一声,顺顺嗓子后,说道:“正如范大夫所说,我大宋与北辽已经承平数十载,但臣以为这不是北辽要求增加岁币的借口。
再者我大宋与北辽乃兄弟之国,北辽使节也非不通情理之人,臣相信只要我们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北辽使节就会自己放弃这个无礼的要求。”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文武群臣都暗暗摇头,赵煦嘴角也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任谁也没有想到邓杰居然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
论耍嘴皮子大宋谁也没有怕过,但是想凭着嘴皮子就占到便宜,世上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此次的北辽主使可是北府宰相萧兀纳,其人素以强硬闻名于世,三言两语就想让他铩羽而归,这无疑是痴人说梦!邓杰怕不是在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和仁宗朝时的他是天然之别。
范祖禹先是一惊,随后大喜,像是拿住了邓老太爷的把柄一样。
他消息灵通,知道昨日邓杰在铁屑楼出手斩杀了一名北辽使节,而今日朝会北辽使节便在殿外候着要上奏官家,想来是找邓杰麻烦的。原本这事他不想参合,只等着看邓杰的麻烦,但是这会儿邓杰居然出言怼他,这下就免不了要落井下石了。
范祖禹问向邓杰:“敢问邓大夫,你有几成把握能说服北辽使节放弃增加岁币呢?”
“十足的把握!”邓杰自信答道。
范祖禹心中暗自奸笑,说道:“邓大夫,朝堂之上无有戏言!如若你不能说服北辽使节,又该当如何呢?”
邓杰环顾四周,面露微笑朗声说道:“倘若不能说服北辽使节,这增加的岁币由我一人承担!”
范祖禹脸上平静,但心中笑开了花。未成想被仁宗皇帝称作王佐国士的邓杰,现今成了一个痴傻的老头子,今日我范某人便要好生的教导你什么叫做朝堂险恶!
范祖禹手持勿板上前一步,对赵煦躬身道:“臣启陛下,既然邓大夫信誓旦旦说可以说服使节放弃增加岁币,何不将北辽使节召上殿来让邓大夫一展其能呢?”
赵煦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他看到邓杰微微朝自己点头,只好将忧虑压下,开口说道:“准奏!”
担忧的同时他其实也看看邓杰是如何化解这个死结的。
赵煦身边的小黄门刚要开口召唤殿外的北辽使节,邓杰却抢先一步说道:“臣还有话要说!”
范祖禹想阴自己,邓杰自然也不能便宜他,就见邓杰朝范祖禹说道:“范大夫,敢不敢跟邓某打个赌?
邓某倘若不能说服北辽使节,自该承担增加的岁币。但要是邓某侥幸说服了北辽使节,范大夫将阊阖门外宅邸送给邓某如何?正巧邓某有意扩建府邸,而范大夫的宅邸与邓某的相邻,也好省去邓某的诸多麻烦不是?”
“这。。。。。。”
“怎么范大夫不敢?”邓杰面上尽是讥讽神色。
范祖禹面露难色,他在汴京就只有这一处府宅,万一要是输了,岂不是要全家搬出去租房子?
这个他自是不肯的,但是此时场景他又有些放不下面子,只得说道:“非是范某不敢,而是朝堂之上岂可私赌,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邓杰一笑,问向文武群臣:“诸位大人,以为如何?也认为这坏了规矩吗?”
文武群臣不答,邓杰又问向赵煦:“官家以为如何?”
赵煦自然希望看到范祖禹吃瘪,这王八蛋当年说他贪图美色的事,他可是历历在目。
今天有机会整他又岂会放过,赵煦端坐在龙椅上说道:“许些计较,就当是雅乐了。朕以为无不可也!”
邓杰躬身对赵煦施了一礼,转过身来对范祖禹说道:“官家和其余大人都无有异议。范大人,以为如何?”
范祖禹此时是骑虎难下,只得咬着牙说道:“好,这赌我应下了!”
邓杰嘴角一扬,缓步退到一边。
“宣北辽使节进殿!”随着小黄门一声高呼,萧兀纳和两名随从进到殿来。
“辽国北府宰相萧兀纳见过宋国皇帝!”萧兀纳弯腰对赵煦施了一礼。
等萧兀纳施完礼,邓杰走到他一边,说道:“下官见过北辽宰相,下官闻言宰相大人想要增加宋辽岁币,果有其事吗?”
萧兀纳一开始诧异的看着邓杰,随后斜眼瞟了瞟朝堂的大臣,心下瞬间明白邓杰又要作怪。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摸了摸鼻底小胡子。
邓杰心中暗骂萧兀纳无耻,这厮居然想敲诈,一斤羊毛要提价到二十文。我去你大爷的,想屁吃呢!
邓杰目光逐渐不善,死盯着萧兀纳的脸。
萧兀纳面露微笑不为所动,蒲扇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邓杰鼻底喷出一口粗气,眉头一挑,拿一根手指头划了一下勿板,然后嘴角微微垂下。
萧兀纳见邓杰已经让步,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了,不然很有可能一拍两散。他微微颔首,顺着邓杰的话,点头道:“不错!”
邓杰舒了口气,说道:“下官觉得此议极为不妥!宋辽之间互为兄弟之国,兄弟之间当以论情,岂可言利?以兵战胁以岁币,更是无礼!
此兄弟阋墙之行也,人伦之大祸!宰相以为然否?”
看着邓杰演戏演的这么认真,萧兀纳心下觉得好笑,但面上在配合邓杰的演出,萧兀纳点头认可道:“然也!”
满朝文武顿时惊得下巴掉了一地。我擦,你昨天那么嚣张的气焰哪去了?说好的不增加岁币,就要大军南下呢?咋的,喂狗了是吧?今天怎么就这么好说话,这是去哪个庙里拜菩萨顿悟了吗?
邓杰嫌弃的看着满朝文武,心中说道,你们晓得个屁,劳资为了演这一出戏,每斤羊毛多出了一文钱呢!四舍五入就是亏了一个亿啊!钱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被萧兀纳这孙子敲诈很不爽啊!
邓杰接着对萧兀纳说道:“既然宰相同意我的看法,何不更进一步?宋辽之间承平已久,兄弟应当平等相待,下官觉得不仅是这增加岁币不妥,就是那岁币都不应该存在,是不是?”
“邓大夫所言极是,本相今日来正是要将这岁币废除!”萧兀纳点头。
之前百官们还是震惊,现在简直就是风中凌乱了。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的就把岁币给废了?这他娘的辽国的宰相看来不是被菩萨点悟了,这特么的是脑袋被门夹了呀!
许多官员转头看向邓杰,眼光中充满了惊恐,邓大夫怕不是会什么巫蛊邪术吧,这是给北辽宰相下咒了吧。
尚书右仆射范纯仁急急走出,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激动,言语中带有一丝颤抖的对萧兀纳说道:“两国邦交绝非儿戏,辽国宰相之前所言可是要负责的!”
萧兀纳笑了笑,没有理会范纯仁,而是对高座上的赵煦深深鞠了一躬,开口说道:“外臣恳请宋国皇帝陛下,从即日起废除辽宋岁币!”